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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从那次林延去了凡间以后,什么事情都变得不太对劲。仔细想想,这一个多月,林延好像没干什么别的事情,忙里忙外地一直在杀人,从青城云端到染林仙窟,还有这次的天宫。那些个仙门世家的子弟,就好像是毡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把自己的脖子洗得干干净净排着队往狼窝里跳,这些屠杀的背后,意味说不清是自己送上了门,还是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送上了门。目的不在于谁死谁留,谁对谁错,而更像是用这些人的死做一个诱因。
林延回到疯魔时那种失去判断和心智的状态,红着眼睛,不管不顾,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台上那个人,举起目沙只顾往前冲。冥王一声令下,九州仙门的各家子弟便积聚在台下,挡住林延的去路,人墙堆得层层叠叠,那人站在人群的后面,勾着嘴角,一脸的有恃无恐,面容十分欠打。
目沙在半空中正准备劈下第一道蓝光的时候,天宫的上空忽然传来诡异的琴声,项冢仙门的雅戒九玄琴本是音色极正,用作静心凝神,驱赶邪祟的琴,但此时弹出的曲子,音调却十分怪异,叫人一听头晕目眩,二听迷离恍惚,目沙劈出的蓝光停在半空中,那些正准备作战的世家子弟也停住了手脚。冥王一听这曲子,脸上忽然没了笑意,神情好像是不敢相信,侧耳又听了一会儿,然后双眉紧皱,动作慌乱,一下子竟瘫坐在椅子上。
头顶出现刺眼的白光,众人眯眼的咪眼,遮挡的遮挡,一副要亮瞎自己眼睛的样子。白光散尽,有一白衣仙子背对着林延在朦朦胧胧中从天而降,只身一人,身上也没有什么武器傍身,?待她轻盈落地,目沙忽然之间变得无比温和,蓝光瞬间消散,剑自动回到了鞘里,众子弟睁开眼睛,放下衣袖,张牙舞抓的动作也回归正常,只见一白衣仙子,生得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只是年龄尚小,脸上稚气未脱,与成熟相比,可爱稚嫩到是在她身上更为贴切一些。
那仙子不说话,只是朝着台上那人走去,挡在她面前的众子弟皆忘记了自己要保护冥王的任务,自动靠向两边,为那仙子留出一条去路,仙子年龄尚小,胆子却是很大,九州州主面前不知道行礼便罢了,还满脸戏谑地地一个劲往前去。台上的冥王,说来也是奇怪,竟然如此的怕,虽说这位子期仙人武功盖世,名震九州,天下为大,人人敬仰,但身为九州州主,恭敬礼让可以,但怕成这个样子就难免显得太过不妥。离着冥王还有五六米,那仙子忽然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位仪态尽失的冥王,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大手一挥,漫天尘土飞扬,待尘埃落定以后,再去寻,仙子和林延不见了,冥王还是坐在原地,满脸的迷茫与恐慌。
林延仍像之前,疯魔之后晕倒在地,蒙头大睡三天三夜,其间噩梦不断,还需有人常伴左右,他时常在梦里哭哭啼啼,胡乱喊叫,不过有时也像傻子一样“咯咯”傻笑。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触感分外熟悉的榻上,林延伸手摸了摸辈子和床垫,心里“咯噔”一下,然后一瞬间,泪如雨下——师父做的东西,总是会沾染他自己的气息和感觉,散发着草木清香,分外的平静,那样温和。抬眼再看看屋里的陈设,左手边的木桌上放着一只离南做的狐狸木雕,很是幼稚难看,木雕旁边放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血莲,师父每日都会为自己打理。墙上挂着一副两小儿辩日的图,那是自己十岁那年自己非常满意但却被离南嘲笑了许久的涂鸦。右手边是自己的书桌,上边的书摆的很是凌乱,剑法书和药书乱七八糟地躺在那里,自己那日默写错了的药方被揉成纸团扔在了地下,师父和离南在对林延的管束中始终保持着很好的分寸和距离,那张书桌,就是林延绝对的忘我和自由。
是青城云端啊。
还是梦啊。
林延抬起手,往自己的左脸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力道太大,眼泪都流出来了。
“为何醒来就是这般。”声音低沉冷淡,其间却是关怀备至,林延这一辈子,最熟悉的不过就是这个声音。南清在他床沿慢慢坐下来,穿的仍是最素净的白色衣衫,木簪绾起长发。几日不见,他比平日里更清瘦了,脸色惨白,像是生了什么重病。南清眼眶通红,眼角发亮,眼睛湿润,林延想了想,长这么大,好像还没见师父这样哭过呢。
两个人四目相望,只是流着眼泪。很多东西,眼神之间,好像全都说明白了。
“师父。”良久,他挤出一句。可这声“师父”所包含的,已经远远不是当初的那些敬重,爱护,依靠,信任,依赖,林延总是忍不住想起子期仙人和冥王说过的那些话,蓝血人有种族,有聚居地,他们与常人不同,他们死在冥王手上——但是南清骗了他。
“青城云端毁了,你眼下看到的景象是用幻术幻化出来的。”
林延不语。
“子期仙人将你送回来的。”
林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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