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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来毫安的第一个月,谢满月的心思都在老爹身上。
那一场仗是二月打的,本来这事儿是确信无疑可以胜,用祁丰的话来说,那帮狗崽子太狡猾了,不小心中了埋伏,寡不敌众。
祁丰杀了他们头头之后身中数箭,后来是让冲进来的下属拖回去的,背也不行,一支箭穿透了胸膛,也不能躺在板车上,是架着胳膊在脚上安放了板子一路拖回去,上了四个军医拔箭,一共八支,命大,活下来了。
他是知道自己要中箭了,避开了最危险的地方,护住了右胸又涌手臂挡住了朝他脑袋射过来的箭,当时那场面,真的是成了筛子。
保下性命后昏迷了大半个月,又发了一会烧,谢满月到的时候,其实祁丰才刚醒来没有多少日子。
军营里军医很多,比起兆京来,还是缺伤药的,这一月的时间里,谢满月把带来的好药都给了军医,让他不用舍不得,统统都用上。
上午从王府过来到五营,直接在祁将军这儿用过来了午饭,傍晚跟着乔瑾瑜一块儿回王府去,谢满月要天天看得到他才会安心。
到了四月底的时候,祁丰还真让谢满月养丰润了,一早谢满月还带了一坛子酒过来,祁丰靠在床上,军医正换下药,闻着那酒味,祁丰忍不住看了过来,“丫头,你带的什么好酒。”
谢满月掀开盖子,这香气顿时在屋子里蔓延开来,祁丰鼻子灵敏的很,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酒,“上回不是说都喝光了。”
“我要不这么说,你不是天天惦念着。”谢满月只在小酒壶里倒出来了一点,又封上了酒瓮,“王军医说了,如今你能喝一点,这还是从兆京带过来的,就这么多。”
祁丰看着谢满月递过来的小酒杯哭笑不得,这都是海碗喝着才痛快,就这么一只酒杯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解酒瘾了。
“丫头,把那一瓮都给留下。”祁丰和谢满月打着商量,谢满月一听,直接把端过来的酒壶都拿走了,祁丰赶紧喊住她,“行行行,就这几口,几口也行。”他都好几个月没有沾酒了。
王军医笑着出去了,屋子里就谢满月和祁丰,谢满月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端到了床边放好,拿起碗要给他喂饭,祁丰摆了摆手,“丫头,我自己来。”
“你的手还不能动。”谢满月让他坐好,“谁让你这么挡箭的,你就不会躲?”
“那时情况多紧急。”祁丰拿她没法子,张口吃她喂过来的。
谢满月哼了声,“是啊,把命都搭进去就不紧急了,左右你战死沙场,还有个功勋在,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胡说,我怎么会把命搭进去!”
“你这么拼死的次数还少么。”
听到谢满月这么说,祁丰抬头深看了她两眼,谢满月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舀起汤为他,又不知道怎么做余下的补救。
屋子内的气氛一下沉浸了下来,谢满月喂完了饭和药汤,把东西都端到另外的桌子上放好,背后传来了祁丰的叫喊,“丫头,来,到这儿来坐。”
谢满月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祁丰看着她好一会儿,叹气着,“听定王爷说,你还为了大公主驸马的事和大公主闹的不轻。”
“嗯。”谢满月点点头,“他本就不是大公主驸马,受伤一事都还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安排的,这也不是我要和她闹不清。”
“以前她刚认识桃花庵里的人时,时常往外跑,带回来的酒也是一坛接着一坛,那时我受了些小伤,喝不得烈酒,她还拜托桃花庵里的人酿了药酒给我解馋。”祁丰陷入了思绪回忆里,谢满月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捏着并未说什么。
“她的脾气像我,像她娘亲的少,小的时候觉得她这样长大了不会受欺负,等她长大了,我就担心她这么直来直往的,会被别人看不惯。”祁丰的视线在谢满月身上听停了停,“行侠仗义的事她喜欢做,打抱不平的也喜欢,还好骨子里还像她娘亲,聪明的,也不冲动。”
“我呢一直愧对她们母女俩,她娘怀有身孕的时候,我一直在外头,毫安环境不好,她娘的身子又不大好,都怪我,那时还要她来操心我的安慰。”祁丰的声音颤了些,带着些许鼻音,“她生阿玥的时候我都没能陪在身边,等我赶回来,她的身子已经不行了。”
“阿玥那时候才半岁多,她娘亲就走了,我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怎么样孩子,当时阿玥又是不好养,整日整日的哭闹,我又得在丧事结束后赶回去毫安,夜里她睡不着,我就这么背着她,一路把她背到了毫安。”
眼泪掉了下来,滚烫的掉在了她的手背上,谢满月微低着头,声音里也带着一抹鼻音,“干娘和祁姐姐都不会怪你的。”
祁丰说着笑了,“一路上你祁姐姐特别的闹腾,给面子,没生病,就是闹腾,夜里不睡,白天不醒,马车太颠簸了不行,声音太大了也不行,到了毫安时候她就大病了一场。一岁都不到,还得喝药,当时都是一口一口灌下去的,她在床上躺不住,我就背着她在军营里走,走了一个营又一个营,等她会走路的时候,已经混熟了这儿。”
祁丰是怎么养大这个闺女的,五粗的老汉一个,什么都不会,本来一路过来是带了奶娘的,可到了毫安之后,一路颠簸之下,奶娘都没奶了,照顾她的妈妈和丫鬟都在,人手也足,但不能都放在军营里,只留个一个妈妈照顾,又在毫安请了个奶娘,结果闺女又闹脾气了,不喝奶,还不肯离他身。
祁丰当时是半点都舍不得闺女哭,她要有哭的迹象了他就不会勉强留下她,都要带在身边,而奶娘和妈妈不能时刻跟在军营里走来走去,这孩子,就等于是他自己养的。
五岁之前祁玥都是要跟祁丰一起睡,要么趴在他胸膛上睡,要么让他抱着,总之都不肯和奶娘睡,也不肯一个人休息。
“直到你祁姐姐五岁生日过了,有一天她忽然跟我说男女有别,她要一个人睡觉。”那个时候,祁丰真的是有种闺女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他了的感觉,特别的伤感。
谢满月听的哭笑,哽咽着,“祁姐姐她,可真是个不安分的。”
祁丰不是没有看到她不断落下的眼泪,叹气,“这中途时常在回兆京,她和孙家的小子玩的好,还尽欺负人家,我当时想着,等她长大了嫁给孙家那小子也不错,能给我闺女欺负一辈子也好。”
“可后来,带她回了兆京没几年,齐老夫人上门来提亲了,齐家老太爷在的时候和我家老爷子关系还不错,我看那齐家小子虽然身板欠了些,人看起来不错,温文尔雅的,我当时心里是动了那念头,我们阿玥嫁一个书生,往后不必提心吊胆的担心也不错。”
“我什么都想过,唯独是没有料到会出那件事。”祁丰说完,屋子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祁丰转头看这个已经哭凶了的丫头,眼眶微湿润。
“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下辈子,我闺女一定要活的好好的,可别随去了我的眼神,再看错了人。”
“要是她还有机会重活一世,走这一遭一定要顺顺利利的,投个好人家,找个好人嫁,别的我不求,只要看着她过的开心,我什么都知足了。”
谢满月抬起头,对上了祁丰的视线,她哭的像个泪人,压抑的啜泣着,看到同样红了眼眶的祁丰,谢满月失声扑在了他的身上,“爹~”
“你说我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别那小子娶走了,我这当爹的也心不甘情不愿。”祁丰拍着她的后背,喉咙一哽,也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他的闺女,这一个月来他都像是在做梦,这真是他闺女。
“爹,爹。”谢满月哭着喊,要不是在相公面前能够这么自如,谢满月也不敢把这些展露在老爹面前,“是我啊,爹。”
外头守着的谷雨和霜降对看了一眼,霜降轻努了努嘴,轻声,“去打些水来,等会儿要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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