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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见了家中的那几间茅屋。
风雪地里,韩奕的内心升起了一片温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他刚推开门板,就听到屋内母亲张氏的虚弱的声音:“是不是奕儿回来了?”
“娘,孩儿回来了!”韩奕扑到母亲跟前。
张氏勉强坐起了身子,用她粗糙的手摸索着,抚摸着韩奕的脸庞,欣喜的说道:“真是奕儿回来了。”
“是的!”韩奕道。
“我儿不走了吧?”张氏又侧耳问道。
“娘,孩儿已经做完了官府的差役,不离开娘了。”韩奕道。
“那就好、那就好!”张氏连连点头道。
韩奕的心却往下沉,他伸出手在母亲眼前挥舞着,母亲的双眼浑浊,眼神直愣愣的,空洞无神,并无反应。韩奕扑过去扶着母亲双臂,颤抖地问道:“娘,你的眼怎么了?”
“娘瞎了,看不清我儿的面目了,不知我儿是不是又长高长壮了。”张氏双眼泪痕未干。
韩奕将母亲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着,母亲冰凉的双手让他的心如坠冰窖。泪珠无声地落下,沾湿了母亲的双手。
非是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时。
张氏抚净韩奕脸上的泪水,道:“娘恐怕真要去了,只可恨看不到我儿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屋子里冷得紧,韩奕暂时放下忧伤的心情,生起了火。茅屋里的热气在上升,让他身心恢复点生气。
张氏摸索着从枕下摸出一个小物件,那是一支用枣木雕刻而成的木质箭镞,棱角被磨光,末梢钻了一个小孔,用红线串了起来。
张氏将箭镞挂在韩奕的脖子上:“这是娘亲手制成的,天可怜见,让娘成了瞎子之前完成。我儿要时刻带在身上,不忘父仇!二郎将来出去闯荡,功业未成,不得返乡!”
“孩儿铭记在心!”
屋外的大风雪刮得更猛烈了,几欲将茅草屋顶掀翻。坐在书案前的韩奕忽然想起了杜工部的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奕儿,你在做甚?”张氏在里屋问道。
“回娘,孩儿在作画!”韩奕道。
张氏在里屋轻叹了一声,又恢复平静。韩奕前世并非一个酷爱文艺之人,然而来到今世,或许是负罪感,他时常作起书画来。
破旧的书案上,放着一只砚,那是父亲生平最爱的青州红丝砚,也是家中最值钱的物件。睹物思人,韩奕在摊开的纸上泼墨:
巍峨白色山岭下,大雪压在几间破落的茅草屋上,一个峨冠博带的老者踏雪寻梅,几株腊梅曲曲折折,伸向屋檐下,点点嫩蕊冰清玉洁,浮动着暗香。
韩奕全神贯注,一挥而就,并无一丝拖沓,他这是用心绘就而成。一幅水墨画倾注了他最真挚的情感。
屋外的风雪刮得更紧了……
大雪时断时续下了好几日,天才放晴。
莽野里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空旷的雪原里,几乎是一个静止的世界。
这个寒冷的冬天里,青州又冻死了不少人,更何况这两年中原连续旱灾、蝗灾,又连番大战,雪上加灾。就连野兽为了生计,也不得不走出藏匿之地,出来觅食,在雪地里留下一连串的足迹。猎人为了生计,宁可离开温暖的家,冒着严寒追踪野兽。
当然也有一些肥马轻裘前呼后拥的达官贵人出来行猎,他们不是为了生计,不是为了获取食物与皮毛,仅仅是将行猎这当成一大乐趣。大雪地里,两队人马交错前行,追逐着一只仓惶奔逃的獐子。
那獐子左突右奔,奈何甩不开身后的追捕者,地上又是深及三尺的雪原。领头两位同时各自射出一支箭,一左一右正中那逃无可逃獐子的左右两肋,獐子悲呜地当场栽倒在地。他们正是暂时驻在青州城的大将李守贞与符彦卿,一个时辰时间之内,他们二人已经收获不少。
“李兄的箭法,还是如此精准!英雄不减当年!”符彦卿轻抚胡须,恭维道。
李守贞撇了撇嘴,笑道:“符兄的箭法也不赖!就是契丹人听到符兄的大名,也只有望风而逃!”
李守贞早年即事高祖石敬瑭,曾立下汗马功劳,今年又先败契丹,后又讨平青州杨光远,可谓是春风得意。不过,符彦卿的家世及战功也不容小觑,更何况皇帝石重贵幼时喜欢跟符彦卿狎玩,是皇帝眼中的心腹之一。这二人相互之间友善,这次青州杨光远之乱,他们二人又是并肩作战,情谊更是深厚了一层。
“那逆贼杨光远,李兄将如何处置?”符彦卿突然问道。
“杨逆蒙先帝及今上看重,授其王爵,何等的荣耀富贵?不料其包藏祸心,阴结契丹,侵我大晋,罪不容赦!”李守贞咬牙道。
“可陛下好像对杨逆有宽大之意?其长子承勋被授汝州防御史,次子承信、三子承祚分别被授左右羽林将军。”符彦卿道。
“哼!”李守贞将弓放在腰畔,冷哼道,“朝中群臣皆言杨逆可杀,陛下虽有宽大之意,然李某昨日已得陛下旨意,令李某便宜行事。”
符彦卿听他意思,那杨光远这次只有被处死的下场,他心知李守贞跟杨光远早有私仇,这次是公报私仇,况且李守贞早就将杨氏的巨万家财与近百姬妾收入囊中,绝不容杨光远活着向自己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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