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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奕领着高怀德在白马寺的晚钟声中,回到洛阳。
晚风习习,洛水仍然一如既往地金光粼粼,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赫然飘浮着一两具尸体却破坏了一切美好的景致,更不必说城外残存破烂的防守工事。
这条发源于华山南麓的河流,自洛宁入境后,在崤山、熊耳山之间广纳百川,在洛阳平原腹地左携涧水,右带伊河,东出平原,北入黄河。有山有水,帝王之都。
黄天厚土,洛水哺育着一方子孙万代,自周平王迁都洛阳始,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武周、后唐等各朝都曾先后建都于此。道学创始于洛阳,孔子入周也曾问礼乐至此,佛学初传于洛阳,而此后的经学也集成于洛阳。
而唐末以来,这座古都已经经历过多次战火,它在喘息着,仍然惊魂未定。唯一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古老城墙,正龇牙咧嘴地注视着洛水。陈顺与吴大用领着城中西京留守司官吏、士绅与耆老,在城门外拜见韩奕。
“洛阳官绅、父老,拜见将军大驾!”一声唱诺,城门口黑压压地跪下一大片。
高怀德面色通红,跳将开来,因为这些人以为他才是主帅,只因他一身装束鲜亮,而韩奕的装束披挂却如同一个裨校。
“诸位请起。”韩奕趋步向前,将为首的几位老者扶起。
洛阳人尴尬无比,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只能暗怪这位弱冠将军太寒酸。但是寒酸的年轻统帅,手中却握着滴着鲜血的刀,有人急不可耐地将大批财物抬将出来,献到韩奕的面前:“我洛阳人早就不堪辽人欺压,盼王师师不至,生不如死。幸将军驱杀辽人,恢复洛阳,劳苦功高,今将军率王帅驻军来此,特献宝货,犒赏王师。请将军笑纳!”
韩奕并不客气,他示意李威将财物收下,又道:“我军缺粮,诸位请献粮粟。”
洛阳人面露难色,道:“辽人在我洛阳时,曾大括民粟,及辽人逃窜,仍余下不止万斛。倘若将军嫌不够,只能再向百姓括粟。”
“百姓疾苦我亦深知,然我军将士要是无粮可食,只怕是酿成兵乱,到时候反祸害了洛阳及周围郡县百姓。倘若城中家有余粮的大户、士绅献粮,本将军将褒奖之。”韩奕道,“听说辽人入洛,城中亦有不少人争相在辽人面前争宠。”
韩奕的威胁,是暗示城中头面人物应该主动献私藏粮食。
韩奕丢下这些人物,率军入城,刚入城见有兵士从民家窜出,身上裹着绫罗绸缎,民居中有人痛哭流涕夹杂着谩骂声,更有三五成群的兵卒,公然强抢民女,这本是近世军队攻克城隍后司空见惯之事,却犯了韩奕的逆鳞。韩奕大怒:
“李威,速与我将乱卒拿下!”
李威立刻率牙军急奔向前,凡是流窜的军士,见到便是一阵砍杀。那些乱兵,大多都是新归附义勇军麾下的前流寇,部分是洛阳降卒,还有洛阳本地的无赖地痞。半个时辰之内,三百个血淋淋头颅被悬挂在天津桥两头,如旗帜一般赫然在目。
“凡我麾下将士,除非是我牙军,一律城外安营,胆敢犯我军令者,杀!私闯民居者,杀!私掠百姓财产牲畜者,杀!强抢民女者,杀!强买强卖者,杀!”韩奕立刻颁下命令,“冯奂章!”
“卑职在!”冯奂章上前道。
“自我以下,无论军民,凡与此五条抵触者,格杀勿论!”韩奕高声命令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洛阳内外巡检使,除本部马军外,蔡小五之陷阵营也归你调遣,务必约束纪律!”
“遵令!”冯奂章道。他领着马军与蔡小五等人,带着杀气,威风凛凛地离开。
韩奕的目光投向陈顺与吴大用二人,二人仿佛第一次觉得韩奕的目光如此犀利。他们二人因为疏忽,未能及时制止乱军劫掠。
“请军上治罪!”陈、吴二人上前请罪。
“尔等虽有过错,但念及大战刚过,部下疲惫,未能及时约束余部,情有可原。每人领十军棍!”韩奕喝道,“尔等可服?”
“服!”
韩奕又命李威道:“李威,你就在此处施刑。”
李威命人将陈顺与吴大用二人按在地上,吴大用将军士推开,嚷道:“要打就打,我还会反抗不成?”
李威只好亲自操棍,首先打在吴大用屁股蛋上,木棍抡得老高,一下子挥舞了下来,噼啪作响。陈顺见吴大用皱着眉头,却是一声不吭,心道吴大用真能扛。待李威的军棍打在自己屁股上,陈顺这才觉得虽打得噼啪作响,却谈不上疼痛。
李威“认真”地打完了军棍,擦了擦汗,复命道:“报军上,刑法已施完。”
“抬下去!”韩奕点头道,对左右牙军说道,“尔等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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