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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桥的旁边有一棵颇有点年岁的银杏树,金黄色的叶子闪闪烁烁。
那个人站在树下,头上是湛蓝欲滴的天色,旁边是金灿灿的银杏叶子,脚下却是明澈的潺潺湖水,天光水色相得益彰,堪称是画中之人。
李持酒着一身石青色绸衣,腰间系着金镶的蹀躞带,没有悬玉佩,只垂着两个刺绣斑斓的荷包,里头杂七杂八的是些火折子,丸药,特制的异种熏香之类,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他是个不讲究寻常规矩的人,本朝的男人们一旦成年,都是把头发规谨地梳成发髻的,他却依旧如同少年般的打扮,头发用银冠束起在头顶上,银簪子别住,脑后便垂下如瀑般的长发。
冷眼看去,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已,俊美昳丽,偏偏身量颀长,猿背蜂腰,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像是一把很有力道的弓,时时刻刻蓄势待发。
这就是他们的“初次相见”。
要是单论样貌,李持酒自然是无可挑剔,但因为“听说”了他的种种丧德败行之举——这时候他还没有去卧底匪帮,却已经足够让人望而生畏了。
又或者,假如单单是惊鸿一瞥毫无交集的话,倒也可以一眼万年,留下美好的印象。
可偏偏事与愿违。
尤其是在那天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简直不堪回想。
“少**……”身后传来丫鬟的声音。
“江雪”回头,却见是丫鬟甘棠,小心翼翼地正看着她。
“什么事?”她敛了神问。
甘棠道:“少**,侯爷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他走了难道不好?她本能地想笑,却又忙忍住,正色道:“走了又如何?想必是外头有事吧。”
甘棠叹息道:“少**,你好歹想个法子,把侯爷留下啊。”
她挑了挑眉。
这丫头是跟着她的,应该不至于很傻,怎么却看着笨笨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可先前自己是“装傻”,想必这丫头不知道吧。
她心里暗笑,面上故作忧愁,哀哀怨怨道:“他自个儿要走,难道我能绑住他的腿吗?”
“当然不是绑住侯爷的腿,可到底、到底得让他留下来……”甘棠丝毫不疑心她在演戏,反而当了真,愁眉苦脸道:“少**难道不知道?自打回来后,太太的心思更活络了,侯爷又立了功,我听那些人都偷偷地说,要给侯爷再找高门出身的姑娘呢。”
给他找一百个又怎么样?最好找个替代了她的,还乐得清净走开呢,天下之大,哪里活不了人。
因怕脸上的笑会给甘棠看见,就慢慢低下头去。
这沉默低头的动作在甘棠看来,却更是柔弱无依的样子了,忙献计献策:“少**,您别伤心,叫我看,侯爷对您不是没有情意的,之前多半是因为您的身子弱,所以才不大亲近,如今身体已经有了起色,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侯爷留下,若是趁机有了身孕,那就好办了。”
“江雪”听到这里,隐隐地汗毛倒竖。
这个话题对她来说有些太超过,几乎有点儿装不下去了,便抬手低声道:“别说了。”
甘棠越发会错意,叹息着说:“我知道您心里难过,可好歹要为了自己的将来、还有咱们小公子着想啊,今儿又得罪了太太,这府内只有侯爷是咱们的倚仗了,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侯爷的心才是。”
“知道了。”她敷衍地应了声。
甘棠试探着问:“那、那趁着侯爷现在还在府内,要不要我去再请了来?”
“不不!”回答的太快,她怕露出破绽,忙咳嗽了两声:“不用了,让我、再仔细想想。”
甘棠知道她禀赋柔弱,心思且窄,怕催的她太急又挤兑出病来,便答应了要退下,
“等等,”她却忙又道:“我想洗个澡,你去备水。”
“昨儿才洗过的,”甘棠吃惊地看着她,“好好的怎么又洗,身子才好些,洗的这么勤做什么?”
她当然不好说自觉身上沾着狐狸窝的味道,很不自在,便低低道:“你去就是了,话真多。”
甘棠无奈,只好走了。
洗了澡,重又换了一身衣裳,整个人才觉着清爽舒服了许多。
甘棠替她梳理那头厚密的长发,一边道:“刚刚明值公子来请安,听说少**在洗澡才先去了。小公子是听说了今儿发生的事,很担心呢,我劝慰了一阵子说没事儿,他才走了的。”
说到这里,甘棠看了一眼主子,又问:“说来今日是怎么了,太太无故怎么编出那一番话?”
“江雪”正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发呆,听了这句嘴角微微上扬。
今日苏太太向着李持酒控诉的她忤逆顶撞,当然不是太太编出来的,而是她忍无可忍,的确是当面顶撞了一句。
虽然是冒昧冲动,但是一想到当时苏太太那满脸活见鬼的表情,一切都值了。
素来当她是羊羔白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想不到也有爪子,会伸出来挠出血吧。
说来这苏太太也是可恶的很,整天一副老佛爷的姿态高高在上,把媳妇儿当成奴才、牲畜一样使唤,亏得“自己”以前竟忍得下去,装的出来。
可想到这里又有些迷惑……为什么要装呢?装可怜只会给欺负的更厉害,好像没什么好处,自己怎么会做这种蠢事?又不是那唐三藏要经历八十一难才能取到真经,她好好的干吗要经历磨难?图什么?
她想不通,可镜子里的人影却正变得更加清晰,可却不是今日这般打扮,容貌上也有差异。
“醉来直驾仙鸾去,不到银河到广寒。”恍惚中她竟不觉着违和,情不自禁地念了一句。
与此同时,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在心中漾开,脸上竟微微发热。
背后的甘棠听了这句诗,偷偷瞅了一眼主子,看见她脸上有点淡淡的晕红,越发显得楚楚动人,美貌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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