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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竟已入秋。
燕丹府中,银杏树的枝叶繁茂,遮住了大片苍穹。
因得燕丹的吩咐,地上的落叶并未被清扫。短短几日,已积攒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脚感绵软,让梁儿不时回想起邯山上的深秋。
邯山,梁儿并没有带燕丹去过。只因她始终记得,那是属于赵政的地方。
她也再没有自己去过,因为她无法避开燕丹独自离开太久。
于是,那座山,那面湖,那个男孩......都只能渐渐埋入梁儿心里,无法再与人提起。
“梁儿,你又走神了。”
耳畔响起燕丹温厚好听的声音。
“啊,殿下,抱歉,往后梁儿会专心的。”
梁儿讪讪的看向燕丹,寻求他的原谅。
人家堂堂一国太子爷,每天大清早抽出自己练剑的时间来教她个小婢子用剑,她竟然还敢走神,简直大逆不道啊。
可燕丹似乎并没有生气,面上依旧漾着浅浅的笑意。
只是那笑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
似乎......似乎透着一丝淡淡的宠溺......
宠溺?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梁儿全当自己是看错了,反正燕丹本就是她无法完全看透的人。
“手应该这样......腰背要挺直......”
燕丹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一手扳过她的掌心,一手扶住她的腰身,双唇就凑在她的耳边,轻声教导着。
此刻二人的身体贴的极近。
燕丹的吐气柔而缓,一波一波铺洒在梁儿粉嫩的耳际。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燕丹身上散发出的男子气息,梁儿不禁开始有些呼吸不畅起来,连双颊也因此泛出红晕。
她害怕燕丹会看出她的情绪波动,便想要找个借口逃开。
不料借口还没找到,身体就本能的先动了起来。
燕丹见梁儿突然乱了步伐,手也有要收回的意思,忙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乱动,你刚说过要专心的。”
梁儿面露窘色,她觉得这次她真是丢人丢大了。
实际上,梁儿的心思,燕丹怎会看不出。只是见她面红耳赤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就愈发想要将她戏弄得彻底一些。
风起。
金黄的银杏叶随风而舞,在空中卷起阵阵金色的漩涡,竟连梁儿的如瀑青丝也一并带起。
一时间,金叶漫天,墨发轻舞,衣摆飘飞......
刚从厨房出来的褒大娘和正在马厩给马儿理毛的小厮张倚齐齐看傻了眼。
就连燕丹,也已看得痴了。
梁儿的眼,梁儿的鼻,梁儿的唇,梁儿的发,梁儿的裙......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如履薄冰,却又聪慧非常的梁儿,不知何时竟已经占满他的眼......
“殿下......下一步该如何?”
梁儿声音极小,脸红红的,垂眸不敢再看燕丹一眼,两片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看得燕丹心神荡漾。
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是太子,依照祖制,十三岁便已娶妻,十五岁来赵国之前就已圆房。
在燕国他已有妻妾五人,还有数不清的名门女子为能做他的妾侍而争得不死不休,更有许多女子甚至只求他的一夜温存便就知足。
在他的认知中,女人就如物件,有用则取,无用则弃。
可是为何,眼前这个无名无利、无权无势、甚至连身份也卑微之极的小小女子,竟会让他觉得无法丢掉、难以舍弃呢?
“殿下?”
梁儿见燕丹没有反应,便又问了一次。
“啊,今日风大,不宜在外面站得太久,且就练到这里吧。”
稍作调整后的燕丹此时神情已是淡淡的,并看不出与平日有何差别。
“好。那梁儿先回房了。”
施礼告辞后,梁儿回到房间,双手托腮坐在桌边,心里觉得奇怪。
分明是燕丹说她走神,要认真练习的,怎么最后燕丹自己也走神了?
午时,宋玉到了府中。
燕丹兴致极好,竟较平时多饮了几杯,府中的酒一下子全都被喝光了。
“梁儿,去帮我们买些酒来可好?”
燕丹喝得不少,看上去却还是很清醒的样子。
“好,殿下和先生请稍后,梁儿速去速回。”
从燕丹手里接过几枚刀币,梁儿便直奔市集。
说来惭愧,这还是她来这个时代这么多年,第一次摸到这里的钱币。
她手里的刀币形似小刀,故称刀币,是赵、燕、齐共同使用的钱币。也有形似小铲子,名为铲币的钱币,那是燕和楚通用的。还有一种叫做蚁鼻钱的钱币,只有楚国一国在用。而秦和魏通用的被称为圜钱的钱币,就是后世比较常见的圆形有孔的铜钱了。
以前跟着赵政的时候没有钱,后来跟着燕丹终于可以对各国钱币的种类有些许的了解。
如今她只觉得真是该为赵政成为秦始皇之后,统一货币的政策拍手叫好。
要知道她当时真是记了好久才分得清哪个国家用哪种钱币,简直跟绕口令一样费劲。
梁儿抱着两个不小的酒罐回到府中,行至中庭时,视线刚好穿过院中金箔般漫天飘舞的银杏叶,只见那一老一少两个绝世男子正端坐于雅致的回廊上……
燕丹抚琴。
他是自小便肩负家国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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