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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差点忘了,你也是那助纣为虐的一份子。”太子听了她的言语,当时便寒了脸色。清簌暗自捏了捏衣袖,抢在他下旨前劝解道:“殿下何苦跟这个打了也不长记性的小丫头置气,既然已经有人替您教训过她了,殿下就饶了她这回吧。诸人还请快些走起,别教殿下误了家宴的时辰。”
太子没说话,抬辇的内侍们也只好依了她的意思重新前进。太子专注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在步辇上摇晃了半晌,才用不是很友善的语气说:“待会儿你就在外面候着,没本宫的旨意不准进殿。”
回忆着方才发生在御花园的事情,清簌依旧心有余悸。心知宁容方才说的,必定是那位胆大包天的郭司膳了。
“对,姐姐想请你向那位讨个恩典,从轻发落那位郭司膳。”宁容轻声说,“郭司膳之前是小主身边的人,是她从娘家带进宫来的。小主为表孝心,专门拨去伺候皇上服药的。小主知道她冒犯了太子殿下,心里急得很,托我来求他身边的马公公。马公公遍寻不见,人命关天的紧急事情,我只好与你说,何况我也是想帮你。”
清簌扬眉:“我没想到她是夏良娣的人,还以为她是丽妃娘娘的呢。虽说殿下对这件事很生气,可是良娣小主与他有夫妻之名,只要她开了口,他肯定会同意的。”
“你是他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姐姐能看出来。良娣小主与他关系这么僵,怎么可能开口求他?”
清簌瞥了她一眼,宁容看出她欲言又止,定是在搜肠刮肚地找拒绝的言辞。当下便拉了她的手,一派诚恳样貌,声音也压低了:“姐姐断然不会坑你的,找你帮忙,自然会给你好处。”
“我不是要什么好处,只是这事……”清簌知道自己在东宫的分量,何况那位郭司膳擅权谋私乃是事实,自己根本找不到为她求情的理由。
“我有一个消息。如果你运用得当,就能取得你主子完全的信任。”宁容的胸有成竹勾起了清簌好奇:“什么消息?”
宁容竖了根食指在唇边,清簌连忙噤声,顺着她的眼神朝走来的一队高级宫女望去。待那排束腰高髻的宫人缓缓走过,宁容脸色白了白,自语似地喃喃:“这就进去了?”
那几人本来就是朝富春宫内走去的,清簌听她说得急切,知道或许有什么变故。果然,宁容晃了晃她的衣袖,加快了语速:“这些人每位手里都捧着个玉盏,盛的是惠淑仪为家宴准备的葡萄美酒。第三个人手里拿着酒杯里下了毒药,而那一杯正是要送到太子殿下面前的。”
眼见着几人进了大殿,清簌知道情形已经万分紧急,却还是不禁多问了句:“消息当真?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就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了,快去吧!救了你主子一命,到时候再向他求情,他一定会同意的。快些,若他中了毒,你说什么都迟了!”见她仍旧迟疑,宁容自己也急了,忍不住推得她几步踉跄。
清簌见她言辞急切不似作假,何况她还有求于己,必定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心里清楚知道乱闯大殿的后果,可想到能有机会让自己在后宫生存的几率高些,一时也豁出去了。
尾随那几位束腰高髻的华衣宫人,刚刚走进富春宫,便觉一股腻香呛着酒意扑面而来,浓烈而暖人心脾,像要把人揉醉在里面一般。巨大的温度反差和厚重的香气熏得人眼底发晕,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富春宫内摆满了酒席,主子们按照尊卑次序依次落座。宫中家宴参与的的除了后宫妃嫔,还有归省的公主驸马及不少旁系皇亲。太子自然是落座于首席之旁,但那首席是空着的,想必是当今圣上的席位了,也不知是身体不适中途离席还是根本未曾参加。隔着一个座位也空了一席,清簌想起之前一直未见夏良娣人影,这个席位想必是为她留着的了。
清簌一眼便望见了太子,太子却没有注意到她。此时那几个端着玉盏的宫女突然站定成两行,将玉盏捧至头顶,半蹲了膝弯,口里吐出婉转好听的娇声媚语:“天佑大齐,福祚绵长,四海顺服,万代荣光。”
座中一位锦衣女子站起身来:“大殿下,三殿下,长公主殿下,丽妃姐姐,妾身的父亲为了这次家宴,特意从楼兰带回西域特产葡萄美酒给诸位品尝,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惠淑仪有心。”说话的是一位看不出年纪的华衣夫人,堕马髻上插着碧玉钗,金色步摇垂着长长的宝石珠串搭在镶嵌七彩琉璃珠的坎肩上,不是嫔妃的打扮,想来便是当今圣上的妹妹昭华长公主了。她面无表情,话说得极慢,是个极稳重之人:“这玉盏晶莹剔透,恐怕也不是寻常之物吧。”
说话间,几位说过吉祥话的宫女已经顺着桌席绕到在座的所有人身侧,齐刷刷半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将杯盏举到头顶。惠淑仪笑了笑,顺手拿起酒盏:“长公主见笑,家父在西域经商,头一次见着大块的和田羊脂玉,便教工匠打造了酒盏一套,送来宫里供诸位赏玩。”
“说实话,本宫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玲珑剔透的羊脂玉。”昭华长公主颔首微笑,拈起盛着鲜红酒汁的玉盏,欣赏之色溢于言表。
“承蒙殿下喜欢,这玉料妾身家还有一些,尚可打造扳指、玉钗、坠子之类的小器。改日给您送去赏玩。”惠淑仪眉梢轻挑,有意无意地朝丽妃方向瞥了一眼,带着隐隐的得意。
清簌尾随在几位侍酒宫娥后面,悄无声息地走到太子身侧。众人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了,除了三皇子投来的一个疑惑的眼神外,其余人都没有任何表示。直到看着她走到太子身边,才听得惠淑仪柔媚的笑声:“彰儿,这位便是你新收在身边的宫女了?”
昭华长公主这才勉强将玉颈转了一转,侧眸瞟着她,并没有说话。倒是丽妃先露出了笑脸:“模样虽然比我房里的思蔷差了些,也还算个清秀丫头。彰儿的心思我懂,年轻人嘛,偶然图个新鲜也是不奇怪的。”不知言者是否无心,听者都察觉出她话中对自家侄女夏良娣无宠的不忿来。
清簌乍听思蔷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熟,细思才忆起这思蔷不就是那日跪在门口求太子纳她进门的那位宫女么?这思量并没有占她多少时间,只因不敢在此多加造次。想了一想,便安安稳稳地朝长公主的方向行了个礼:“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因为有急事告知太子殿下,不得已私闯富春宫,请殿下责罚。”
长公主这才垂眸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粉面上看不清喜怒,声音亦一贯柔和似水:“你见过本宫?”
清簌知道她言中之意,依旧低着头,神色谦恭:“奴婢见圣上不在座,长公主便是首席,故向殿下您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