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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丁把头扭到一边,躲开了杨一鸣的目光。
“大丁,你告诉我,丁子木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为什么不说?”杨一鸣有点儿着急,他一直卡在这个瓶颈处不得突破,每次稍有触及丁子木都会迅速回避,杨一鸣又不敢过于追问,唯恐让丁子木起了逆反心理,毕竟丁子木没有大丁那样强韧,足以保护自己甚至是他人。
“我不知道。”大丁终于被问烦了,他冲着杨一鸣大喊,“我他妈的不知道!丁子木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问他?问我有蛋用!我是他吗?啊!你说,我是他吗!我是吗!”
杨一鸣被吼得有点儿耳鸣,但是他并没有被大丁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唬住,他俯下身子,抓住大丁的手,恳切地说:“大丁,你听我说……”
杨一鸣说了一半的话忽然噎住了,因为他发现大丁脸上的表情迅速凝固住了,他傻愣愣地低头盯着两双交握在一起的手。杨一鸣讪讪地松了手,他笑一笑想要缓解一下这种尴尬,于是转手拍拍大丁的头说,“小封建,人都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男男也授受不亲了?
大丁慢慢地抬起头,眼底泛起一丝红色,他的嗓子里似乎堵着很多话却又不知道如何去说,憋得脸色逐渐涨红。
“怎么了?”杨一鸣举起双手说,“你不是真的介意吧?”
“杨一鸣,”大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三个字来。这三个字听在杨一鸣耳朵里,仿佛是要剥皮削骨一样,他皱皱眉,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大丁……”杨一鸣刚一开口,大丁就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大,攥得杨一鸣生疼。
“杨,杨一鸣,”大丁咽一口口水,直眉楞眼地问,“你,你能,能抱我一下吗?”
“嗄?”杨一鸣愣住了,千算万算没想到大丁会蹦出这么一句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但是那几个字的话音似乎还回荡在耳朵里。大丁……刚刚说了什么?不,应该说,他为什么这么说。
“大丁?”杨一鸣试探着问一句,慢慢翻转手腕,想要把手收回来。可是不等他抽手,大丁就骤然松开了手。他仓皇地后退一步,踉跄间甚至撞到了椅子。
“大丁?”杨一鸣跟着站起来想要抓住他。可是大丁连续往后退了两步,眼底的红色一丝丝扩大,晕得杨一鸣恍然又觉得面对的是那头凶残的独狼。但是现在的杨一鸣已经不再害怕了,他能透过那层独狼的皮子看到底下那颗善良的心。
于是杨一鸣往前踏出去一步,虽然他并不明白大丁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他想拉住他,因为隐约间,他觉得如果这次让他跑了,自己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大概是杨一鸣的举动惊到了大丁,大丁骤然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我操!”杨一鸣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趔趄,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去,“搞什么,我又没打算强了你!”他在心里咆哮着,整个人都往后倒下去。
大丁猛然想起来杨一鸣肩背上的伤,于是立刻往前扑过去一把抓住杨一鸣的手腕往回带。杨一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撞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大丁的眼眶一阵刺痛,他忍不住闭了闭眼,收紧了手臂,就着那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牢牢地抱住了杨一鸣。但是很短,短到杨一鸣来不及反应那算不算一个拥抱,大丁就松开了手。
“我……”他嗫嚅一声,到底什么都没说,转身冲回了卧室。
杨一鸣拔脚跟过去,可是被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拍在了门外:“大丁?”他敲敲门,轻声问,“你怎么了?你出来,我们谈谈。”
“滚!”大丁一声怒吼从门缝里传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那声吼听在杨一鸣的耳朵里带着撕心裂肺的的痛。
杨一鸣把头顶在门板上,他闭上眼睛,第一次承认自己真的错了,真的,他没有那个能力接手这样一个心理咨询案例的。
***
大丁在屋子里像困兽一样团团转了一圈,他愤怒地在空气中挥动拳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不明白自己刚刚那种蠢得出奇的举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在杨一鸣的眼睛里看到不容置疑的惊愕。
也许不是惊愕应该是厌恶吧?
大丁把拳头塞进嘴里,堵住自己的声音大声怒吼了一句。那声音压抑和撕裂,仿佛陷入猎人陷阱的独狼。
他会讨厌我吗,他会离开我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他会不会更喜欢丁子木了他……还在门口吗?
所有的问题在大丁的心里横冲直撞,撞得他的心脏发出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要不要躲起来,可是……不甘心!
大丁颓然地倒在床上,头疼欲裂,那种疼痛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但是他很多次目睹丁子木被这种疼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样子。他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不行,他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自己的脑门,他强迫自己醒着,不能动摇。他扑倒柜子那里,拿出那罐红牛,也不知道有用没用,直接就灌进了嘴里。
醒着,大丁对自己说,必须醒着,我还要去找杨一鸣,我要看着他,跟他说话,守着他,也守着丁子木。
大丁摸摸自己的胸口,他能感觉到丁子木睡在自己的心底,那是一种特别奇特的感觉,沉甸甸的,特别踏实。长期以来,丁子木不是另一个自己,而是自己的至亲好友,是他存在的意义。可是现在这样,大丁想,丁子木依然可以是自己的至亲好友,依然可以是自己存在的意义,但是,自己也还是可以拥有另外一个这样的人。
想守着丁子木那样守着杨一鸣,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求,就是守着他。
***
杨一鸣整整一天都没能等到大丁出来,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下来,杨一鸣有点儿担心。他走过去敲敲门:“大丁,你出来,至少得吃饭吧?”
屋子里鸦雀无声。
“大丁,你开开门,一整天了,你不能一直躲在里面吧?”杨一鸣耐心地说,“出来好吗?”
房间里依然毫无动静。
“大丁,你知道这是我家,我其实是有备用钥匙的。”杨一鸣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要么你出来,要么我用备用钥匙开门。”
房间里发出咣当一声响,似乎有人踢倒了一把椅子,紧跟着又是一声巨响。杨一鸣耐心地等在门口,有声音就好,就怕没声音。
一会儿,门“呼啦”一下被拽开了,杨一鸣被丁子木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双目赤红,脸色青白,眼神都是直愣愣的。
“大丁?”杨一鸣问,“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大丁微微眯着眼,凶狠地瞪着杨一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不管你有什么想说的,咱们都得先吃饭。”杨一鸣柔声说,“我叫了外卖,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谈,行吗?”
“没什么可谈的,”大丁嗓音嘶哑干涩,“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杨一鸣笑一笑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问你的。”
大丁测测头,露出疑问的表情。
“对不起,”杨一鸣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的笑容说,“这事儿赖我,我后来想明白了。你是你,他是他,他的事情你或许看到了一些,但一定不是全部,我不应该问你的,让你为难了,抱歉。”
“我跟他……”
“你跟他不是一个人,”杨一鸣点点头,“我懂的,大丁,你就是你。”
大丁被这句“你就是你”触动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眼睛里*辣的痛。长久以来的孤独或者坚强,轻易地就被这句话彻底摧毁了。
“我是我?”大丁难以置信地问,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宣言,可是太美好反而让人难以置信。
“你是你,他是他。”杨一鸣点点头,“就是这样。”
“杨一鸣……”
“吃饭吧,好吗?”
大丁越过杨一鸣的肩头,看到桌子上放了几个外卖盒,还冒着氤氲的热气。他忽然觉得自己饿得胃痛,饥肠辘辘得能吃下一整桌菜。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一整桌菜,连菜汤都用来伴着米饭吃了。
杨一鸣靠在餐椅上说:“好在不用洗碗,我连动都懒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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