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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嬷开出的物料清单如同她的感伤一样长,洛秋匆匆扫一眼,就象塞着点燃的炸药包一样塞给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堵上门的李霁。
看着一齐被打发下山做准备的李霁和于云奇远去,暂把各种烦心事统统丢下山的许洛秋,长吐一口气,安下了心,开始跟一堆干果奋战到底。
恋恋不舍的晓妹也被送回家过年,圣果院里收容的外人就只剩下秦子轩一个,他是死赖着不走,不想回曲林面对家里那一摊子。
现在的秦子轩,觉得圣果院不许打电话,不许上网的规矩很好,埋首果堆,让他找着了鸵鸟把头埋在沙堆里的好感觉。
今年正赶上芳姨经了儿子卖符事,提前下了山,没再回来,少掉的一个人手,就由小秦同学补上了。
小伙子做事手快,嘴也快,“这些果子都是用来做甜汤,初一供给来圣果院的人?这个怎么能定数目呢,你们怎么知道一天能来多少人……”
聒噪的声音响满院,正闷头挑挑拣拣的许洛秋不由倒竖了柳眉。
好姨斜了七情上脸的姑娘一眼,转过身耐心地对可爱的问题小子解释着,“我们做定数的就好,并不是每个来圣果院的人,都有甜汤喝,这也得是有……”
“有缘人得之!”,秦子轩脸上涨起了一抹兴奋的红,他记起第一次送他们来圣果院那个出租司机听到洛秋应承甜汤时的笑意。
去!许洛秋的手儿抬起一扬,抛掉一颗坏花生,飞挑的眼带着风凉凉,“有缘人?有钱人还差不多,圣果院的甜汤,一般来说是价高者得。”
早些年圣果院的甜汤还真不要钱,取了千年银杏树上的白果,配着桂圆、莲子、花生等等,在除夕夜里慢慢熬,待到初一,就会有专程或顺路过来的客人,来院里坐坐,喝一碗。
因圣果院的甜汤在洛城民间小有名气,又是免费,有那么几年很是横生枝节的出了点小纠纷。最后一劳永逸解决问题,要感激忘尘峰上的莲花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要感激莲花寺里的雪花,七八年前上任的主持雪花和尚。
花和尚眼不花,口不花,就是做生意的肚肠花。上任几年不仅让莲花寺初一、十五及各佛日的头香、高香的价码节节高,还将圣果院正月初一的甜汤跟寺里年初一的系列活动来了个捆绑销售。
正月初一上莲花寺烧香的“善信”,可持凭信下山喝汤,这凭什么信,则是两家私下谈好的,限定了数目,免费的甜汤被推出了高价。长命百岁、升官发财、结婚生子,反正人有所求,也就不在乎是什么价,不要钱,人家还当你不灵呢。
这个方案能实现,也是因为那一年曾有个腆着肚子,手撑腰,带着一群尾巴的官家表叔登过圣果院的门,说的也是大事,古建筑,千年银杏,是要收为公有做旅游开发,圣果院里的人是要清掉的。
当时占了洛城宗教协会主席台的雪花和尚,一阵忽悠愣白活着圣果院是莲花寺的下院,住院里的不是普通居民,都是菜姑、居士,硬混了过去。再后来,阿嬷也就听他劝,顺水推舟收下了五五分帐的一半。
为这事,挨得圣果院更近的青叶观一直有些不忿,所以常有几个大年初一会赶早冲来喝汤捣乱,其中最甚就是那个说不清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的伏波。
腊月二十八一整天圣果院都在准备各色干果的香气中度过,转天,农历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
这一年圣果院的大年夜透出了以往未有的冷清,人鬼一起围桌晚餐时,两个小阿嬷只出来呆了大约二十分钟,待阿嬷离开,众人众鬼也就少了吃喝玩闹的兴趣,或多或少的,大家都在担忧阿嬷、圣果院以及自己未来的处境。
秦子轩也早早地回房呆着去了,生平第一个没在家过的除夕,他还是有些不适应。“等你见鬼见得多了,那些人事也就无所谓了!”,躺在硬实的木板床上,想着刚才小阿嬷的劝慰,仰望天花板的眼睛有些潮。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静卧却无法安眠的许洛秋,索性睁开了眼,翻身下床,看下床头小钟的时间,已翻过一个新年头,大约应该是凌晨两三点。
整个圣果院一片静谧,人安眠,就连鬼也影无一只。
才想起,小桐连带着一堆鬼灵,都齐齐地被阿嬷叫回了圣果院后方的“鬼院”呆着去了。本想唤鬼聊天的许洛秋耸了耸肩,转进了西厢的厨房。
等着她的还是也无事可作,原本孩童时还能在夜里为甜汤添个火加个柴什么的,可现在却用不上,两个大号的电饭煲插着电,正隐隐地发出香气。
柴灶的灶门还是被扒开了,架上的锅里是满当当的清水,火光明灭映着许洛秋无聊的脸。
这会儿,坐在小小的几凳上,紧盯着火,烧的不是水,是寂寞。
风吹过深山树林,沙沙作响,极近又极远地巧入耳鼓,伴着门外落叶被踩踏发出的咯吱声。
许洛秋一个激灵站直起身,丢下手中摆弄的一截木头,奔向院门,轻拔门闩,厚重的木门吱扭一声打开,又迅速地合上。
“敲门不会?我不开门,你等着在外面冻死呀?”,许洛秋对着闪身而进的人影没好声气,但飞起的眉梢却带着挡不住的笑意。
正想着谁,谁就来了,而且连魂带体,一起。
“本来我想再爬次墙!”,洛秋的温热的小爪子落入一只有些微凉的大手里,听着耳边的轻喃,没有再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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