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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默一手拿着扫帚,一手领着三娃,在路上慢悠悠走着。赵军在前头走,腿长步子迈的也大,走几步就得回头看看在后头不急不慌慢慢晃悠着的那俩人,时不时还催上两句。
路过琴嫂子家的小卖部时,赵军站住脚,招呼后面走上来的赵默:“哥,咱们去买两把新锁,呆会把老房子里外的锁都换了。”
听他这么一说,赵默在心里琢磨一下,觉得确实应该把锁什么的都换了,就点头“嗯”了一声。他从裤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赵军,说着:“你进去买两把锁,要好点的结实点的,剩下的钱你买点烟花棒留着过年了和三娃一块玩,再买点小鞭炮,不能买多了啊!”
“哎,我知道了。”赵军乐颠颠地接了钱进小卖部里面去买东西,留下赵默和三娃他俩站在外头等着。
站了一会,看赵军还没有出来,赵默就低下头去和站在自己腿边的三娃说话:“冷不冷啊?别把围巾往下扒,小心鼻子给你冻掉了。”
三娃抬头瞅他一眼,然后就继续笨拙地用一只棉手套里的手把脸上的围巾往下扒着,露出鼻子来。他其实没感觉出来有多冷,要不是喜欢大哥体贴细致地给自己穿衣裳系围巾戴帽子那种感觉,又不想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紧张忧虑的神情,他才不会裹得跟个球一样。
“大哥,你想要钱吗?”三娃的声音从围巾后面传来,显得有点闷闷的。这会儿有围巾挡着,赵默看不到自己那难看的豁牙,他倒是乐意张嘴说话了。
看着小孩儿认真盯着自己的眼睛,赵默笑呵呵地摸摸他的帽子,回答他:“当然想啊,谁不想挣钱啊?大哥要挣很多钱,让你和你二哥你们俩都能上大学,以后还要给你们盖新房子,娶媳妇儿呢。”
“我不要媳妇,我只要大哥。”
这么一句像是在立誓的话让赵默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咧着嘴巴哈哈笑了会才凑过去抱着小孩儿毛绒绒的脑袋揉搓起来,嘴上说着:“你个小傻蛋,懂啥叫媳妇儿吗!等你大了,就该要媳妇儿不要大哥啦!”
三娃没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他,那认真到执拗的眼神盯得赵默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了。他莫名地觉得在小孩儿那双乌黑眼睛的凝视下,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了,无所遁形无所逃避的感觉让他扭头,有点儿局促地移开视线,转移话题:“不过钱虽然好,但也不是最重要的,很多东西都比钱更重要。比如说良心、做人的原则,还有感情,这些都是钱买不到的。挣钱也是,咱们要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能投机取巧,赚那些黑心钱。大哥这么卖力挣钱,就是想把你们两个养育成人,长大以后能当个好人,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在赵默给三娃上着思想教育课的时候,赵军提着一个红色塑料食品袋出来了。他走过来正好听到赵默说的后半段话,看着小孩儿低着头乖乖站在大哥腿边的老实样儿又忍不住想逗他了,就故意板着脸冲三娃说:“你要是不听话,或者是干了什么特别厉害的坏事,大哥肯定就会不要你了。到时候把你装麻袋里,卖给专门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卖了钱就拿来给我娶媳妇儿!”
“你又吓唬他!”赵默把他扒拉到一边儿去,边给小孩儿把帽子弄齐整了边说他,“我可舍不得卖三娃这个小宝贝疙瘩,给多少钱也不干。倒是你,才多大就开始惦记娶媳妇儿的事了!”
“我哪有惦记,这不是在逗他玩呢。”赵军撇撇嘴,不再跟赵默闲扯,转身往前走。
在他俩说话的时候,三娃一直静静地站在赵默腿边看着,不吭声,被围巾挡住大半的小脸蛋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眸光却越来越深沉。
等赵默领着他开始继续走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盯着赵默说了一句:“大哥,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不要我的。”
听到小孩儿用满是认真的声音说着这么惹人心疼的话,赵默的心都快软成一滩水了。他弯腰把跟个胖球似的小孩儿抱起来,掂了两下,笑着说:“说啥傻话呢!”
等他俩腻歪完,赵军早就走得不见人影了。这会街道上还有匆匆路过的人,三娃让赵默抱了一会亲热完就从他怀里挣下来自己走,拉着他的手一块去追赵军。
走了有半个多钟头,他们才远远地看到赵家的老房子。脚下的雪还没有被踩过,一片洁白,一个脚印都没有。这块地界已经是葫芦山脚下了,周围没有别的人家,算是整个杨树下这一片村庄里最偏僻的一座房屋。
赵军在前头走得快,迈着大步趟过去,在雪地上留下一排陷下去的脚印。赵默在后头看着突然觉得挺有意思,想起小那会儿经常玩的把戏,他就撒开三娃的手,踩着赵军的脚印往前走,每一脚都落在已经陷下去的上一个脚印里。
走了几步出去,赵默回头,笑眯眯地看着三娃,清亮的笑声在雪地上传开:“三娃,快跟上来,不能踩坏了雪,要踩着我们俩的脚印走过来才行啊!”
温暖的阳光洒下来,他的笑容晃花了三娃的眼睛,让他把那双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几步外站在雪地里笑得开心的赵默,就像一只盯上了猎物的凶猛野兽。
看小孩儿站在那不动完全没反应,赵默笑着笑着就不好意思了,讪讪的想要往回走,折回去领着三娃一块走。自己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玩这个,幸好附近没别人,二弟也早就先跑过去开门了,不然多丢人啊!
还没等赵默往回迈开脚步,原本站在原地没挪窝儿的三娃又动了。他压根不理赵军踩出来的那行脚印,直接迈开他那双小短腿,在边上踩出来另一排新的脚印。这一排脚印虽然步伐跨度没旁边赵默刚刚跟着踩的那排跨度大,但是每一步跨出的距离都是一模一样的,就像是拿尺子量过,走的还是笔直的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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