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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嘉到负刍府上时天已经擦黑了,大门外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负刍请的人不少,家丁和管事的都在府门外吹着寒风迎来送往。
伯嘉的车驾一如以往的低调,不过管事的眼尖,一眼便认出黄甲,赶忙迎了上去道:“黄伯怎么亲自来了?”一般像黄甲这样为主子效力一辈子又比较得脸的下人还是很受人尊重的,负刍府上的人明白这个黄甲在黄府的地位,对他十分恭敬。
黄甲冲他回了礼,转身打开帘子伺候伯嘉下车。伯嘉踩着人凳,一袭黑色的貂裘配上俊美的容颜,恍如谪仙,又与这天地间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屏息动容,不敢直视。周围众人纷纷侧目,一时间公子伯嘉风光无两。
“公子大驾光临,快请进。”下人做出指引的手势,态度恭敬非常,一些与他同时抵达的贵族也震慑于伯嘉的名头和气势,纷纷让出道路请他先行,他们则跟在他身后边观望边窃窃私语。
伯嘉面无表情,到府内,见负刍站在雪地里亲自招呼宾客。屋内灯火辉煌,侍女下人端着饮宴的盛器进进出出,显然十分忙碌。
负刍不过二十来岁,比伯嘉大不了多少,个子反倒矮上一截,生得如同傅粉何郎,举止间收放自如,与宾客谈笑时也落落大方,让人心生好感。他正招呼了一个芈氏的贵族,抬眼见到隐在黑暗中的伯嘉,立即走上前去笑道:“真不容易,可算把你请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面对一个王子的恭敬之言,伯嘉却讥笑道:“不过是个小小寿辰,也要弄得如此排场,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伯嘉声音不大,周围虽然也有人,却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面对这样毫不留情的挑衅之语,负刍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道:“我不过是个庶王子,上面有两个嫡生王兄,生来就不得父王疼宠,我喜欢热闹,无非是想借过寿的由头请些至交好友小叙一番,难道你也要疑心?你我相识多年,不过请你喝杯酒,你不会也觉得我居心叵测吧?”
这番话说得姿态极低,言辞恳切,若是旁人必然会为他的话语所动,而伯嘉却仍旧冷脸盯着他道:“我并非不信你。”负刍刚要松了口气却又听他道,“只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无法信你。大王早已立熊悍为太子,你却打着过寿的旗号结交公卿大臣,心中意欲为何当真能瞒得住天下人?你所图必使大楚陷入动乱,我绝不答应!”
负刍没想到伯嘉竟然会当面说出这些话来,弄得他很是尴尬,不过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伯嘉的语气虽然不客气,但声音控制得很好。他与伯嘉自小在一起玩耍学习,脾气也多少了解。他这样说多半只是警告,并非真正对他心存芥蒂,于是负刍堆笑道:“瞧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了我一跳,平时的奸猾模样哪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府里待傻了。不过就是一顿饭的功夫热闹热闹,听听乐曲看看舞娘,哪里又有你说的这些阴谋诡计。今日我特招了些漂亮的舞娘来,你看看,若有合眼的就带走,不拘数目。”说着又拍拍伯嘉的肩道,“怎么样,够意思吧?”
伯嘉皱眉道:“少耍这些心思。”
负刍完全没被打击的样子,完全乐在其中:“要依我说,越是你这样,越应该找个女人放在身边。似你这般二十开外的公卿子弟,谁没几个妻妾美姬,亏你还是令尹的长子,到现在也没个家室,春申君竟也不管管。”
“不劳你费心。”伯嘉拾阶而上,往厅内走去,门外负责迎宾的下人赶忙引着他往席间走去。负刍望着他的背影,嘴上的笑容慢慢凝住,眼神也逐渐被寒气所浸染。
酉时宴会正式开始,屋外天色已经尽黑,负刍府邸的正厅极大,但装点华丽,冰冷的铜柱上悬挂着红色的纱幔,烛火炭盆烧得正旺,四处暖意融融。负刍自然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宾客位列两边,伯嘉身份贵重,自然坐在首位。酒过三巡,舞娘们正跳得精彩,一名仆从走到负刍旁俯身耳语。
负刍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眼睛的余光却在打量伯嘉。伯嘉正襟危坐,看着中央的舞者,尽管这些女子表情魅惑,他却丝毫没有被她们所迷,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负刍不禁摇摇头。等下人说完后,他冲其一点头低声吩咐道:“一切照旧。”
杯中酒已经喝完,侍女为伯嘉添了一壶,又亲手把盏将酒斟入杯中。负刍作为主人自然有义务敬酒,于是他笑对伯嘉道:“世人都道公子伯嘉狡诈如狐,谁知来参加本王子的酒宴却只顾寒着脸闷头喝酒,怎么也不敬敬我这个寿星,亏得我与你是一同长大的,知道你这性情,否则还真以为你对我有成见,故意在我寿宴上给我摔脸子看呢。”
旁边听到的大臣和世家子弟俱是大笑,伯嘉没理会他的调笑,只是举起酒杯朝他遥祝,正要饮下时突然一顿,接着便仰头将杯中酒全部喝下。
负刍与他同饮,只是喝酒时眼睛却盯着伯嘉,直看到他全部饮下方才放心收回视线。之后陆续有人敬酒,伯嘉又饮了几杯,再被室内的热度一熏,脸上立刻烧了起来。不仅是脸上,伯嘉觉得整个身子都开始燃烧,而面前那些摇晃身姿的舞娘开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像是一条条扭动的蛇,充满了一种原始的诱惑与淫/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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