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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憋了许久,拂耽延倒是记起了一桩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予她,“平壤县伯送来的文书,内里夹带了一封予你的书信。”
风灵接过书信,羊皮袋子的口未扎牢,她心底“咯噔”了一下,抽出书信一目十行地掠过。
信中不过是说身子骨已然大安,谢她一路的照料,再就是邀她得空了往处密部顽儿去。
信末,粗大拙略的字体与前头所书大相径庭,连得口吻也直白干脆,将前面那些个文绉绉的用词抹杀了个干净,大略是问风灵有否将他所托办妥。
“平壤县伯所托何事?”拂耽延皱起眉头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书信。
风灵自然不曾忘却分别那日弥射托付她看护张韫娘,正暗自好笑,忽闻拂耽延这一声问,略一愣神,猛地抬头质问道:“你,你怎窥阅我的书信?”
“我无暇来审阅你的书信,折冲府自有长史过查通番的书信。”拂耽延不耐烦仔细解释西陲边防的规矩,只又催问了一遍,“他究竟托付了你什么?”
“儿女私情之事,都尉亦要过问么?”风灵没好气地甩了一句。倒把拂耽延给镇住了似的,他深深地盯了她几息,不再说话。
不多时,阿幺提裙小跑来,提着嗓子唤她:“大娘,车已备好,大娘……”
她几步跑到风灵跟前,抬脸猛见石像般立得笔直的拂耽延,忽提醒了她这是在庄正的折冲府内,霎时刹住了口,垂眸碎步挨到风灵身边。
“顾娘子…...请。”拂耽延顺势请让,口气客气得生冷。
还是唤得这样客套,方才的提议看来是白说道了。风灵在心里低低地叹了一声:孺子不可教,随在他身后往后角门坐车去。
敦煌城系边塞小城,自贞观以来,海内升平商道渐通,随着胡商往来、僧客频繁,原不大的敦煌城日益繁盛隆昌,城内再填塞不下那么多人。富商巨贾与显耀大族自是占据城内不肯迁移的,那些家境殷实的平民也在城中自成一片,略贫苦些的佃农、牧人、匠人便只得往城外徙,渐渐地,敦煌城的城墙向东南千佛洞的方向,成了一个大聚落。
自大沙山高点俯瞰,整个敦煌城较之从前足足扩了一倍,这扩出来的部分,便称外城廓。
外城廓的情形与城内的繁华很是不同,四处低矮的土夯墙筑的房子,房顶多以黄土和了干枯的骆驼刺糊顶,此地雨水甚少,一年也见不到几回小雨,倒也不必担心房顶渗漏。偶有一阵风横过,土黄的风烟便从墙头屋顶街面上扬起。
阡陌交错的街面上四处撒欢儿奔跑着光腚的孩童,粗葛布裙衫的妇人在后头大呼小叫,召唤自家的孩子。
风灵缩脚避开地下的一大团骆驼粪便,猛不防身子教横冲直撞蹿来的幼童撞了一下,气力不大,却没能把稳,原地趔趄着转了半身,向一侧倾过去。
走在她身后的拂耽延眼疾手快,探手至她胁下,架扶住她,免教她跌至那团骆驼粪中。追撵在幼童身后喘着粗气儿的妇人叉腰站定在风灵跟前,一迭声地告罪:“对不住,对不住大娘子……”
妇人转脸瞧见扶持着风灵的拂耽延,他虽未着戎装官袍,但腰间那柄佩剑显见不是俗常物色。再见他与风灵二人皆有长随伴行,那妇人大约实在卑微,唬得了得,又不知所措,一时间倒把受撞的风灵撇忘了一旁,只一个劲儿地向拂耽延躬身求告:“贵人恕罪,小儿不晓事,又不长眼,冲撞了夫人,奴替他赔罪了,求贵人莫怪。”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夫人”教拂耽延与风灵都吃了一惊,怔怔地互望了一眼。
风灵回醒得略快,觉察到拂耽延的手犹在胁下扶持着,忙站稳了身子,推开他的手,一面和悦了神色宽慰那妇人:“阿婶莫怕,你瞧我是豆腐做就的,还是绢帛上画成的,竟是碰不得了?再者孩童能有多少气力,一点不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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