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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御驾亲临的架势虽不免令人意外,但唐禾媗本就心存回宫之意,又见莫时飞安然无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大喜之下倒并不如何惶恐。
他们未带侍女随行,其他人要么骑马要么步行,车内空落落地只余她自己一个。独处之下难免无趣乱想,唐禾媗悄悄掀开车帘:只见外面兵士裹在马车周围,迈着整齐的步伐小跑前进,前面白马雪衣的背影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格外醒目。
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他会亲自出来寻自己,前面那个英姿勃发的王者身影让她既熟悉又陌生,那个斯文俊美,冷漠寡淡的萧让居然有如此英武柔情的一面,这个发现让她意外又惊讶,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转头扫视一圈,视线所及内并未见到萧柏颜。
老实说,萧让跟他这位皇叔的关系也有些微妙,十三叔是明确表示过不喜欢萧让的,萧让对他亦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之前她以为十三叔和纪太后是同伙,萧让要亲政复权,自然与他们立场相对,如今十三叔亲口否认与纪太后结党,让她大感欣慰,暗自寻思着要找个机会将此信息透漏给萧让。
连续一个月的奔波逃亡,唐禾媗身心俱疲,直至此时方才真正安下心来,在小皇帝滴水不漏的守护下,合着马车轻微颠簸的节奏沉沉睡去。
此时庆熙四年,正值皇帝亲政固权之际,悍匪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劫持归宁嫔妃——并且是皇帝最宠幸的昭仪娘娘。如此胆大包天的行径惹得龙颜大怒,带齐了兵将亲自出宫剿匪,不仅成功救得美人归,更捉拿到了江湖上恶名昭著的武林败类白之暮,引得朝野上下一阵热议:以纪太师为首的保守派老臣不满皇帝为一名女子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而另一派为攀附新贵,则力挺皇上勇猛威武,重情重义。
进入京城,萧让更是变本加厉,自己弃马乘龙辇,独赐唐禾媗贵妃之位才能乘坐的青鸾翟舆,一路招摇过市。
白之暮的囚车毫无遮拦地跟在后面。被禁锢在方寸之地多日,他身上的白衣灰黄,像过期的菜叶子一样干瘪地挂在身上,面容沧桑神情颓然,早不复先前的风流之色,仿佛一下老去了二十岁,如今的样子看来就是一个步入暮年的中老年男人。
围观群众对他落井下石的反应也大不相同,别人大都是臭鸡蛋烂菜叶伺候,到了白之暮这里,义愤填膺的大多是女子,各年龄层次皆有,悲愤砸来的却是各色花草,有的甚至还带着稀烂的泥土,糊的他一身一脸。
女子们一边哭一边细数白之暮负心薄幸骗人贞操的禽兽行径,简直比说书摊上的荤段子还要精彩好听。甚至引得一向不喜八卦的萧让也探头围观。
白之暮吐出嘴里的泥巴,神色恨恨地鄙弃道:“一群无知怨妇,丢人现眼!”
眼见他如此情景下还敢嚣张,人群爆发更大的唾弃辱骂声,一个激动亢奋的年轻小伙子高声叫骂:“无耻败类!禽兽不如!!”
接着一个带着陶盆的苍蝇菊呈抛物线状正中白之暮的额头,瞬间鲜血长流,混合脸上的泥污把一张脸弄的恐怖可憎。
行至皇宫时已近傍晚,一众妃嫔在皇后的带领下正装齐整地立于宫门迎驾。
看到不应此时出现的青鸾翟舆,纪琉云的凤目凌厉一闪,继而亲热地拉着唐禾媗的手,含泪喜道:“听闻昭仪途中遇险,本宫甚是担心,所幸皇上英明神武,又幸得上苍垂怜庇佑,才得见妹妹平安归来。”
她双手合十,很是虔诚的样子:“真是谢天谢地。”
前世她与纪琉云虽也明争暗斗,有来有往,但那时双方的手段都不算十分阴毒,直至最后萧让驾崩,她被殉葬,皇后纪琉云获得最终的胜利。
可如今她重活一世,纪琉云也似变了个人一般,简直将自己视为眼中钉,手段激烈的几次欲置她于死地。白之暮既与纪家是旧识,想必此事皇后也脱不了干系。
看着同她阴狠手段截然不同的娃娃脸上一派真诚,唐禾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受不了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纪氏两姑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相互之间转变的毫无障碍,真真令人叹为观止。
果然,第二日去慈宁宫问安,太后端庄威严的面容上带了几分容忍,象征性地慰问了几句后,话锋一转,带了些许薄责,蹙着眉不悦地道:“所幸佛祖庇佑,此次无甚大事。昭仪入宫不过短短两年,便几次招惹杀身之祸,虽是贼子无知大胆,但昭仪也合该注意自身德行是否过于招摇张扬,须知低调谦和方乃平安之道。”
太后话里有话,贼喊捉贼的同时还不忘往她身上泼脏水。
唐禾媗大眼骨碌一转,俯身惊恐而悲戚地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必会正视自身德行的不足,修身养性,请太后娘娘恕罪。不过,”她似有不甘地抬头,握拳咬牙道:“总算那贼人被皇上捉拿,想必重刑拷问之下必有所获……”
她边说边试探地掀起眉眼,不露痕迹地偷偷去瞄高坐凤座之上的太后。
“臣妾也想知道他为何要害臣妾。再说,知道了原因,臣妾才好改错弥补自身不足。”
纪太后的神色自然,看不出半点儿心虚反常,轻哼了一声道:“哀家亦拭目以待。”
待所有人离去之后,雪梅姑姑奉了茶来,犹豫半晌,不无担心地轻声开口:“娘娘,唐昭仪话中有话,是否白爷顶不住,被皇上查出了什么?”
“哼,哀家既然敢用他,便早已算准了后路。”她端着瓷杯轻抿一口,胸有成竹地道:“即使白之暮身死牢中,也决计不敢出卖哀家,跟纪家有半点牵连的。”
刺杀皇室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白之暮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活不成了,雪梅从前厌其下流一直对他心怀恶感,现今想来一声长叹,不仅感慨地道:“看不出白爷平日总一副不甚正经的样子,关键时刻竟如此丈夫。别的也就算了,他对小姐倒确是真情实意。”
雪梅忆起往事,顺口便叫回了姑娘时对她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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