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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一个书生踌躇满志进京赶考,他是山东济南府严家的长子——严叙。严家是济南第一的富贵世家,子孙繁盛,人人称羡,从宋朝起算,榜眼探花各出过一个人,进士也有二十多人,举人更不必说,竟有五六十人。
严叙的资质与州郡的学子相比还算优秀,但在严氏子弟中却只能说十分平庸,十年寒窗,六年考了两次,三十五岁时才将将中举,而他的叔伯兄弟在三十岁前考上进士的不在少数。
但有一点是严叙天生的优势——他的身份,他是严家的长子长孙,将来严氏的家长,即便此次殿试折戟,凭严家的势力他也能在山东谋个肥缺,步步高升只是时间问题。
正因如此,严老太爷和严父都不希望严叙参加殿试,因为进士虽然更让家族增光,却要回避祖籍,到外乡做官,而举人则能补缺能留在乡里,便于严家上下打点。
可是严叙自己不愿意接受家里的安排,他才不要靠家族荫庇升官发财,他要靠自己的力量一举考中进士,然后证明给父亲、祖父,我不靠你们也能做个治世能臣。所以他留下书信,私自和同窗好友,一个叫做苏直的寒门学子一起结伴进了京师。
严叙的行为让严家炸开了锅,严父作为一个读书人,似乎要把几十年所有压抑的粗鲁全部发泄出来,气得连摔了十八只景德镇的青花茶盅,左一句我干你娘,右一句乌龟儿子王八蛋,这种把自己也骂在里头的脏话,听得伺候的下人们憋笑都快憋出屁来。
严母每日哭哭啼啼,闹着说要悬梁自尽,但也只是说在嘴上。就连严家的下人都觉得大公子实在是荒唐任性,只有严老太爷还算沉得住气,只摇摇头说了一句:"这孩子,不走寻常路。"
到了放榜那日,严家再次炸锅,但这次不只是严家炸锅,整个济南府都轰动了,因为坊间公认的那个木讷不争气的严大公子实在是太过于争气,局然一下子中了个状元,据说当时还在世的太祖皇上看了他的考卷龙颜大悦,直夸了三个“妙”字,随手就把御用的端砚赏了下来。
严父忙着设宴摆酒,接待地方显贵,告慰列祖列宗,全然忘了摔杯赌气的事情,严母每日也是喜笑颜开,便是严家下人看其他府衙下人的眼神也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严老太爷那天破例饮了一杯小酒,毕竟这件喜事实在是光宗耀祖,这个好孙儿可是严家几百年来出的第一个状元及第。
当然人们也注意到,严叙的那位寒门好友苏直也进入了三甲,或许由于是同样出生寒门的缘故,朱元璋对他十分赏识,看了他的考卷后,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评语——
“苏直,人如其名,明大义,敢直言,有魏玄成遗风。”
魏玄成,就是唐代明相魏征,唐太宗李世民的那面著名的镜子。
严叙与苏直,这对好友是本届进士里头朱元璋最赏识的两个人,赏识的证据,就是他们两个是唯一被破格留在京城任总的进士,严叙做了翰林院编修,也就是去读书,苏直做了都察院监察御史,也就是言官。
苏直的确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上任之后,就开始得罪满朝文武,一点不在乎自己官位低微,凡是有过失的人,无论是天子还是太监,他都绝不姑息,因为他认为这些人每一点过失都有可能对老百姓造成灾难。
而严叙则低调得多,他只是在翰林院里头默默地看书而已,还好翰林大学士孔闻道很喜欢他的踏实,把他收为自己的门生。
朱元璋说苏直像唐朝的魏征,说得很中肯。但只过了一年,朱元璋对他的感情更多是由赏识变成了厌憎,因为朱元璋不是李世民,什么“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在他看来完全是放屁,他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
朱元璋定过一条规矩,不杀言官,所以他再厌憎苏直也不会杀他,但他不杀,有人却愿意主动为他“分忧”,这个人就是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上官德明的前任——魏思文。
魏思文一点也不斯文,他手里头沾满了人血,折在他手上的忠诚良将很多,奸贼盗匪也不少,老弱妇孺也通吃,是京城人人谈之色变的锦衣卫头子。
据说早年间有一位老翰林学士,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最厉害是身子骨十分硬朗,八十高龄还能一口气上藏书楼不费劲,熬死了五个翰林院的二把手,挺一挺说不定还能熬死朱元璋那位短命的太子。偏偏有一天上厕所时候,重孙子淘气喊了一嗓子“魏思文来了!”,结果这一嗓子就把他祖爷爷吓得神智颠倒,大小便**,只好告老还乡退出历史舞台了。
这个魏指挥使是天下无论好人坏人都希望杀之而后快的刽子手,但他活得很好,很滋润,因为他是一只听话的狗,不但听话,还能猜透主人的心思,做一些主人不能做不会认但心里又想做的事情,好狗的主人很喜欢它,所以不会让它死。
他和苏直本来无怨,但苏直的一本奏折让他冷汗直流,那边奏折上说“锦衣卫弊害极重,百姓以为朝廷暴虐,虽不敢言,然怨恨日积也。臣请陛下顺应民心,撤除锦衣卫之设置。”
弹劾锦衣卫的奏折魏思文见了很多,他一点都不怕,他怕的是这篇奏折居然真的把朱元璋说动了,皇上爱民如子,如何不体谅民意?于是皇上真的动了撤除锦衣卫的心思。
你动我魏某吃饭的家伙,我就要你死,所以苏直的结局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一夜之间,苏直的床底下莫名其妙多出了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马上有其他言官对他围攻弹劾,刑部很快立了案,人证物证俱在得无话可说。
这位年少的诤臣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贪官污吏,所以他自然应该锒铛下狱,进的就该是地狱一般的锦衣卫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