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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哗然,有人选择看笑话,有人则惊讶得掉了下巴。
黄易龙周正的一张脸也露出震惊神色,今晚见幽居携带程清璇一起出席,他不是没想过幽居会悔婚,但那仅仅只是猜测。毕竟在他看来,这太不值得了,首先不说幽居的家庭不允许他擅自做主婚姻,就说绿家的家世,也不容许他当场作出悔婚这等糊涂事!
绿家很富有,虽没有堆金积玉这般夸张,但也是Z市有头有脸的大家庭。绿家财力雄厚,家里子嗣遍布政界商界,娶了绿家的姑娘,对幽家绝对是大益。相反,她程清璇一个孤儿,能有什么地位手段?娶了她,能有什么作用?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桩婚事,对幽家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桩美事,他幽家大少爷还真敢拒了。
黄易龙喝了口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苦涩,又有些羡慕,洒脱恣意跟富贵荣华之间,幽居选择了前者。坦白说,这事若放他身上,他绝对做不到。
离开了黄家,他也就是一普通人。
再看程清璇,黄易龙忽然很惭愧。他跟幽居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天渊之别。
台上,除了幽居之外,其他三人面色都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另一个主人公绿珏,那俏脸惨白惨白的,好似打了一层白蜡,毫无血色。她双手局促地拽着衣角,望着眼前那道笔挺消瘦的人影,目光如痴如醉,却又深藏着不甘心与痛苦。
八年了。
她苦苦暗恋八年,终凭借绿家的家世背景被幽修看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怎么可以说拒绝就拒绝,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心是铁做的吗?他就不能放下自己的傲骨,接受幽家安排的一切吗?
他为何甘愿抛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傻呆呆的去追求那飘无踪影的自由跟爱情!
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有资格得到爱情吗?
注定生下来就享受荣华富贵生活的孩子,背后必定背负着束缚跟奉献。你得到了这个家里的荣耀,你就得做好为家庭荣耀付出一生的准备,包括斩断自由、割舍爱情。
绿珏含泪咬牙,目光从幽居身上移开,看向台下角落里的黑衣女人。那女人目光全部凝聚在幽居身上,她看他的眼神,多么熟悉啊!那不正是自己看幽居时的眼神吗!
凭什么,一个后来者就能获得他的喜爱,而她,却被他当众打脸!
她不服气!
“幽居,你胡说什么!”当众被打脸,不甘心的何止绿珏一人。在绿珏还没有所行动之前,绿玄先一步走到幽居旁边,抢过话筒,满脸愤怒看着这比他小上二十几岁的青年。
近看,他不得不承认幽居是青年一辈中的翘楚。
不说长相,不说背景,就说他此时此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张狂气势,连他一个年过五十的人都快扛不住。不愧是幽家的继承人。
幽居依旧微微抿着唇,面对面看着这个五十几岁的老狐狸,他目光坦然,毫无畏惧。“绿伯父,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想要包办婚姻吗?”
绿玄眯眯眸子,面色更加难堪。
“话搁在这,今天这事,我不同意。”幽居不管绿玄此时有多愤怒,这场联姻,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现出一点顺承的样子。他以为,他的反应已经向幽修完美传达出自己的意愿了,他本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脸幽家跟绿家,但幽修这事做的太傲了,他,无福消受!
绿玄咬牙许久,才稳住内心翻腾的血潮。他耸耸肩膀,试图用道德来捆缚幽居,便说:“你这么做,不仅毁了我们绿家的名声,也同样败坏了你们幽家的名誉,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懂事?”
幽居墨眼含笑,那笑,却是讥讽的。他转过身,踱步走到幽修身旁,微微低下头,说了一句:“我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场上三人,都听到了他这话。
绿玄面色有些古怪,幽修跟康欣那些事,早些年都被上流社会传烂了。幽居这话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没有说错。
幽修面色不变,他只是扭过头,用深沉的褐眸注视着幽居,淡淡地问:“你确定要忤逆我给你安排的生活?”
“父亲,这个答案,八年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闻言,幽修目光终于起了变化,“幽居,你信不信,我让你走投无路。”
“我信。”幽居平视着幽修,口吻淡漠。
幽修眉头一皱,既然信,为何还要这么做。他难道就真的不怕,自己掐断他所有的出路吗?刚成长起来的翅膀尚还稚嫩,幽修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折翼。被幽修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幽居冷冷一笑,补了一句:“但我无惧。”
两双同样漠然深邃的眼彼此对视着,空气中的因子逐渐变得火热,若说空气是一把剑,那此时此刻,幽家父子身上该同时被刺了千百刀。
这场无形的对战,最后以幽修的一句断绝父子关系结束。
幽居敛下眸,流转的光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陌生。“好,从今以后,我幽居与你幽修再无半点关系。”
两个相似的人杠上,只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垂落的手指颤了颤,幽修眉头挑了又挑,这个儿子,终究是太像他了。
幽居转身准备下台,绿珏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幽居,就算是要拒绝我,也请你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头一次,她在他的面前扬起高高的头颅,却是双眼含泪,表情悲伤。
她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有恣意高傲的姿态。
卑微的灰尘,爱上蔚蓝深空的星辰,注定只能仰望。
幽居不动声色拂去她的手,没有应声。
“是因为我伤害了程清璇?”绿珏咬着牙齿,多害怕从幽居嘴里听到一个是字。
幽居摇头,却说:“不,是因为我不爱你。”我不爱你,简单四个字,足以打碎女孩梦幻的一颗心。
还有什么话,比我不爱你更狠更不留余地。绿珏双腿发虚,泪光闪烁的眼满是绝望。若是她做错了什么,她可以改,可以道歉,但他不爱她,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努力了八年都没成功,她再也不会用第二个八年去喜欢一个人了。
绿珏怔怔地望着幽居朝台下走去,她的失魂落魄被绿玄收进眼里,当父亲的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你给我站住!”绿玄声音变冷,怒发冲冠的模样,倒是惊住了台下的程清璇。
程清璇擦擦嘴角,好奇幽居会怎样应对。
幽居乖乖站住,偏头望着绿玄,他轻声问:“绿伯父,还有何事?”
“幽居!今日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幽家怎样乌烟瘴气都可以,但我绿家的名声还容不得你破坏!”绿玄说完,还没察觉到自己这话已经惹怒了幽修。
幽家人可以关起家门来刀锋相对,但在外面,却都是护短的主。
一听绿玄这话,幽修顿时不悦起来,他眯眼看着绿玄,默默给他记上一笔。他幽家再怎么混乱,管他绿家鸟事?
“所以?”幽居眉眼淡淡,一副我无所谓的样子。
绿玄还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无意中得罪了幽修,他将绿珏拉到自己怀里,没看到幽修接近阴沉的气势,还说:“我要替我女儿讨回公道,今日这婚事你可以悔,但你不能损坏我的女儿的名声,跟我绿家的名誉!”换个说法,今日这场悔婚,只能是他幽居或者幽家的原因。
原本忍住怒气没有发作的幽修,一听这话,气焰顿时成倍增涨。他阴鸷的冷眼注视着绿玄,斩钉截铁地说:“婚姻之事,他不接受还不能悔婚呢?你绿家女儿没本事抓住我儿子心,怪谁?我儿子不爱你女儿,那只能说明你女儿入不了我儿子的眼!”幽修把幽居往自己怀里一扯,距离太近,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幽居倒是愣住。
记忆中,这是他头一次靠近父亲的怀抱。
绿玄跟绿珏同时呆住。
幽修突然发什么疯?
幽修又说:“你看台下,就那穿得骚气暴露的女孩,那才是我儿子真正喜欢的人!”
绿玄顺着望下去,绿珏也跟着看去,而被点名的程清璇发现台上人看向自己时,也是一脸懵逼。台下众人看着台上这变化莫测的情形,简直一头雾水。这是演的哪出戏?刚还亲家友好的两家人,咋就突然翻了脸,对骂起来了?
“那女孩是个孤儿,家贫如洗,知道我儿子为什么宁愿喜欢那女孩也不喜欢你家女儿不?”
被问话的绿玄跟绿珏都是一头问号。
幽居表情也有些怔然,这还是他父亲头一次偏向他。
“那姑娘除了家世不如你们家,在我看来,她比你女儿好一千倍,一万倍!”幽居听到幽修这话,表情有些古怪,这风向变化有些快,明明之前他们两人还闹父子断绝关系来着,怎么转眼间又同仇敌忾对付起绿家父女来了?
“我告诉你,那丫头胸大腿长,脸生得绝,再瞧瞧你家女儿,长得跟个小白菜似的,遇了事就知道哭,你说,她除了哭还能干点其它的不?人姑娘年纪轻轻就进了穆兰夫人公司当实习生,深受穆兰夫人重视,你家女儿呢?除了在家里当蛀虫啃老,在外面对付各种不入流小角色以外,还能干点其他的不?这样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小白莲,娶回家除了供着看以外,还有其他用处吗?”
口口声声说不关心幽居的生活,却又对幽居以及他身边女孩的所有底细了解的一清二楚。
幽居算是彻底见识了幽修口是心非的本事。
被幽修说的一愣一愣的绿玄跟绿珏一口气没喘过来,又听他说:“那姑娘会烧菜会赚钱,会打架会撒娇,你女儿会的她会,你女儿不会的她也会!也就你自己拿她当块宝,今天我明白告诉你了,你绿家的女儿,我幽家不要了!”
台下的程清璇,浑然不知幽修已经将她夸上了天。
而台上的绿家父女,被幽修这一通乱骂,骂得呆若木鸡。
“幽居,我们走!”
幽修拉着同样呆滞的幽居,大步走下高台。
场面十分寂静…
方才幽修那一通说教,在场人可都听见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幽修,今儿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见他有多生气。之前还觉得幽家父子关系不好的人,这会儿却又深深意识到,这父子俩的关系,扭曲得让人羡慕。
见幽修要走,康欣也拿上自己的东西,没有跟程湘蓉招呼一声,就跟在幽修身边走了。
路过大门,康欣心里一动,丈夫刚当着大家的面骂了绿家父女,把程清璇捧上了天,这做戏要做全套!看了眼性感明艳的程清璇,康欣手一伸,把还没回过神的程清璇拽了过来,两女人手挽手走了出去。
回过神来,绿玄冲大门口的四道身影怒吼:
“幽修,你王八蛋!你幽家欺人太甚!”
一时大意说错话,引来幽修一通狠骂,绿玄是又悔又愤恨。
宴厅众人望着那四道离开的背影,听着耳旁刮过的绿玄的骂声,都有些错愕。
今晚这场夜宴,来得值!
简直就是一出跌宕起伏的豪门恩怨剧。
*
走出庄园大门,刚还同仇敌忾,凝聚力深的四个人立马松开手,各自站成两个阵营。
幽居跟程清璇站一块,幽修则跟康欣站一块。
冷风吹过,幽家父子俩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冰寒,仿佛刚才关系融洽的俩父子,只是众人的一场梦。
气氛很沉默,只有风声在参合。
幽修戴上皮手套,又恢复了他那冷冰冰的做派,“别以为我是在给你撑腰,我是见不惯绿玄那孙子样。”
幽居看了眼幽修,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没出息的东西,尽给老子丢脸!”幽修瞪了眼幽居这才拉过康欣,坐上宾利车。临走前,康欣特意摇下车窗,多看了眼程清璇脖子上的项链,表情有些慎重。
宾利轿车一溜烟走了。
程清璇呆立在冷风中,她盯着车屁股,回想起今晚发生的种种,脑子还有些懵。“你跟你老爸,关系不是很恶劣吗?”今晚的幽修,打破了他在程清璇脑海里冷静威严的固定印象。
今夜的幽修,就像是一个暴走的护犊子父亲,而不是幽暗国际现任当家人。
幽居摸摸方才一直被幽修搂着的手臂,表情有些奇怪。“谁知道呢,他就是个神经病,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程清璇倒是赞同幽居给他老子的评价,幽修性子的确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刚宣布联姻那会儿,幽修跟绿玄关系虽不算的有多亲切,但还算融洽互敬,一句话不当,当场翻脸把绿家骂得狗屁都不是,幽居他老子也是一牛逼人物。
程清璇摸摸鼻子,将披在身上的大衣穿好。
“你今晚算是彻底得罪绿家了,你也太不理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得罪绿珏,让他丢脸。这以后啊,幽家跟绿家是别想再和好了。”程清璇挺认真地说。
凉凉的视线在程清璇胸部瞥了一眼,幽居弯起眼尾,笑意勾人,“敢说这不是你想见到的画面?”
程清璇低头,好吧,被他看穿了心思。不得不说,今晚幽居当场悔婚,很令她开心。
…
绿珏走出宴厅,逃离所有讥讽的笑脸,满脸写着落寞跟幽怨。一个人走到庄园外的花园坐下,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庄园外路过的车辆跟行人。车灯葳蕤,将她身影拉的很长。
眉浅找到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想哭却又死撑着的绿珏。
心里一堵,想起刚才宴厅里发生的闹剧,眉浅也有些气。谁都没想到,看起来精明稳重的幽修,竟然会因为绿玄一句话而大发雷霆,还将绿珏骂的一无是处。
挨着绿珏坐下,眉浅搂住绿珏消瘦的肩膀,叹了口气,“小珏,想哭就哭吧!”
泪眼婆娑的绿珏听到这话,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小浅,他说他不爱我。”
眉浅皱皱眉头,没有说话,幽居不爱绿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有身在局中的当事人看不透。“没事,世上好男人多的是,没了幽居,还有千千万万个追求者!”
“可我只想要他…”
浓重的鼻音哭腔传进耳朵里,眉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们儿时就认识,绿珏有多喜欢幽居,没有人比眉浅更清楚。这些年一直旁观着绿珏追求幽居奔跑的脚步,这个女孩一直没有喊过累,她的一往无前,他根本不屑一看。
男人爱你,你捅破了天,他也会笑着给你补上。
这世上啊,最狠的就是男人心。他若爱你,全世界都是你。他不爱你,你把你全世界剖出来送到他面前,他都不屑一顾。只可惜,幽居不爱绿珏,幽居把他的爱跟所有温柔,给了别人。
眉浅长叹气,感情的事,她说不出对错,但心里对幽居,她是讨厌的。
绿珏还在哭,庄园外,幽居牵着程清璇的手走过,一直表情甚少的青年,在程清璇身边,嘴角永远都是上扬着的。眉浅看到他二人,暗喊糟糕。正巧,马路边上幽居说了句什么,程清璇突然夸张叫了一声。
“你说真的?”
程清璇突然跳起来,亲了亲幽居的脸颊。
幽居不仅不反驳,反倒单手搂住程清璇,生怕她穿着高跟鞋站不稳。
这一幕,恰好被绿珏看到。
绿珏推开眉浅,放轻脚步走到铁围墙边上。麦芽茶似的灯光洒下,在消瘦青年身上镀上一层黄色温馨的光。幽居抱着程清璇,那干净随心的笑容,绿珏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
在程清璇身旁的幽居,真的很好看。
好看到让人眩晕。
“难怪临走前她会盯着我的项链看,原来是你母亲当年的陪嫁品。”程清璇微微仰头看着幽居,她狡黠的长眼清灵而迷人,“幽宝,你把你母亲的陪嫁品给我,是几个意思啊?”
幽居羞赧扭头,“没意思。”
“没意思?”程清璇嘿嘿一笑,她立马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流里流气地说:“既然没其它寓意,那我明天就把它给卖了,反正我们最近缺钱,卖了还能补贴家用,指不定还能再买套房子!”
“不许!”急切的语气,表明了这条项链并非一件普通首饰。
他送她项链,自然是有其它寓意。
程清璇伸手摸了摸幽居的脸蛋,这才收起脸上流氓笑容,“得了,知道你脸皮薄,问你你也不会说实话。这东西我收下了,回头给好好保管着,绝对不会卖它!”
闻言,幽居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该回去了。”
“嗯。”
目送两人坐上奥迪车离开,绿珏才发现自己又一次泪流满面。
幽居将他母亲当年的陪嫁品赠给程清璇,这其中的寓意是何,绿珏怎会不明白。越明白,就越伤感。她摸摸脖子上的流苏项链,晚宴开场前,她为自己有幸收到穆兰夫人亲自挑选的项链而沾沾自喜,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
回到家后,程清璇将项链取下来放进盒子,然后跟幽居的手表放在同一个柜子里。
她蹲在地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是在跪拜神明。
幽居笑着看她做着一切,不禁莞尔。
只有将他看得慎重的人,才会将他送给她的礼物当做珍惜之物好生收藏。
只不过…
目光在女孩后背雪白上扫了几眼,幽居坐到床边,突然说:“不冷么,还不去洗个澡换身暖和衣服。”
程清璇扭头回他一个灿烂笑意,“这就去。”她脱了高跟鞋,当场就要脱衣服。手指刚将裙边提起,她这才看向幽居,眼里带着笑,“幽宝,还不出去,是想给我脱衣服吗?”
幽居多看了几眼她妖娆性感的娇躯,然后默默起身,迈着略僵硬的步伐走了出去。
程清璇飞快脱了礼服,这才裹着浴巾去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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