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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事情变得特别糟糕,金五小姐敏之喝得烂醉回来,白夫人更是一夜未睡。
白秀珠早上买了一份报纸,果然看到昨夜大赌场的事情被登上了头条,不过庆幸的是,上面没有关于白秀珠的任何消息。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使力,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白秀珠就觉得非常好了。
她放下报纸,李浩然和杜九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新闻里,只是侧面提到了他们的身份,似乎一切都这样结束了。
“叩叩叩……”
白秀珠敲了金五小姐敏之的门,“敏之,你醒了吗?”
金敏之昨夜喝得烂醉,白秀珠都到家好一会儿了她才回来,还满嘴的胡话,她一听却是满嘴的英文,生怕她吃了什么亏,问了好几遍确认没事儿了才让人给收拾到床上。现在都是上午十点过了,她也该起来了。
里面传出来一声哀嚎,然后就是金敏之那有气无力的声音:“秀珠吗?你进来吧,我头疼。”
白秀珠推门进去,金敏之还躺在床上,“你好些了吗?”
金敏之按住自己的额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白秀珠,“我是怎么回来的?”
“被你那几个美国朋友送过来的,我看到他们坐的像是租界那边使馆的车。”白秀珠皱眉,她没有想到金敏之跟那样的人有交往。
金敏之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这就是了,我的确是遇到了他们,我美国的一个同人现在就在大使馆工作,人品正直,我酒量不好,昨天因见着他们,所以喝多了一点,秀珠——这个白夫人不会知道吧?”
白秀珠心说白夫人现在还没回来呢,她正准备给白公馆那边打个电话,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想起昨晚杜九说白夫人的事情,又觉得白夫人其实是有自己的谋划的,这样一个日本人待在白雄起的身边,还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呢。
不过毕竟是自家的事,不好对金敏之说,她再亲近也是外人,更何况白秀珠与她并不是太亲近。她只是坐在金敏之的床边笑了笑:“她有事,现在还没回来呢,你不必担心,昨夜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说起来你也真是,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倒叫我好找。”
“我不是叫人留了条子给你吗?你没收到?”金敏之这个时候疑惑了。
白秀珠一愣,“我若是收到了就不必找那大半夜了。”
金敏之坐起来,搂着杯子,两眼都没什么光彩:“一定是那传话的家伙忘记了。”
她说着就要起来了,白秀珠道:“我先下去,拍卖会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你一会儿记得到厨房那边吃饭,已经叫人给你备下了。”
金敏之含糊着点点头,那短发挂在耳边,也跟着晃了晃。
金家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怪。
白秀珠想着想着便下楼去了,下面下人跑过来,说是有白秀珠的信,她一接过来,立刻便看到了上头的字迹,于是又是一怔,回过神来才瞧见那下人还等在她身边,于是暂时压下了看信的心思,问道:“怎么,还有事情吗?”
“就在您去楼上的时候,白夫人回来了,不过两眼红红的,只说她回来了,让您别担心,她已经给白公馆打过了电话,现在很累去休息了,让您如果有事要出门就留条子。”
白秀珠倒是没有想到她这个时候回来了,只是她说已经给白公馆打过了电话,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白秀珠再打,这倒是奇了怪了,白秀珠挥挥手让下人离开,“没事了,你下去忙吧。”
白夫人来上海说是陪着白秀珠,顺便自己散散心,可如今这行迹倒是越发可疑。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是一张明信片,没有署名,印着一枝紫蓝色的风信子,背面写着三个字:常安好。
三个字是用钢笔写的,一点一划风骨卓然,跟李浩然整个人一样。
字如其人吗……
莫名其妙地送来一张明信片,还是风信子的图。
她将这明信片压在了写字台的玻璃下面,印有风信子的一面向上,蓝紫色的,搭着那淡青色的透明玻璃,忽然就那样让人身心为之通透起来。
三法拍卖行的拍卖会是下午开始,白夫人又出来了,派了人跟着白秀珠出去,不过一到拍卖行白秀珠就直接让人别跟过来。
门口处遇到了琉璃厂那一群老家伙,正站在边上讨论今天的拍品,而且声音不小。
不管上海这边的古玩市场多活跃,真正顶尖的还是琉璃厂这边的一圈,这次来的都是琉璃厂收藏界的大佬,不管是声望还是人望,那都是一等一的,他们这边自成一个圈子,别的地方的人插不进去,一些年轻的收藏家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尖着耳朵听,试图知道一些秘密的消息。
白秀珠一来,易老板就看到了,连忙手一指对着众人道:“还以为她不来了呢,白小姐,你这可是姗姗来迟啊!”
其他几位老板也笑起来,表情和善极了,荣宝斋的张老板更是感叹道:“白小姐这次带来的几件藏品那可都是珍品,只可惜只来拍卖,私下还不转给我。”
白秀珠知道这班人是在做戏,也不戳穿,在其余收藏界人士的目光之下走到这几位老板的身边,当下便笑:“秀珠这可不算是迟,只是几位老板想着宝贝都来得太早,至于我那几件东西,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张老板可不要取笑我了。”
大厅里面的人不少,尤以琉璃厂这里的人最引人注目,都是大佬,可是这突然之间j□j来一个年纪轻轻的穿紫色旗袍的姑娘,可就有些出奇了。
法国的三法拍卖行,这次煞费苦心筹划了大型的拍卖会,来的都是收藏界的大腕,还有租界的一些有身份有头脸的人,就是上海黑道的三大巨头也是有人来捧场的,这是名流汇聚之所,是上流社会的专场,琉璃厂这几个大佬是在业内有名声的人,大家觉得他们聚在一起是无所谓的,可是这突然之间冒出来一个姑娘,看上去还像是跟这些人平辈论交,而且言语之间是熟悉得不得了,怕是也有不简单的身份。
旁边的人听着他们的对话,猜测白秀珠也是一位新锐的收藏家,很可能带了什么珍贵的藏品来。于是向着北京来的那几位收藏家一打听,才知道这位白秀珠小姐的身份,是北京那边副总理白雄起的妹妹,在北京那边的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跟你几位大佬尤其交好。
年轻的收藏家见都见不到一面的人物,白秀珠却能气定神闲地与之交谈,这感觉未免有些让人不是滋味,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白秀珠这边跟众人寒暄过后,那边三法拍卖行的礼仪就走了过来,邀请众人入场。
这边的入场都是随意地走,白秀珠跟着张老板这边的人,算是走在中间,坐的位置是在靠着雕花墙柱的一排。
白秀珠做下来之后打量了一下拍卖场的环境,这次拍卖会的规格比较高,这个拍卖场算是三法比较顶尖的拍卖场,顶穹上是西方教堂式的天使浮雕,场中壁上柱上的灯都是西方哥特时期的风格,红色的地毯,制作精良的扶手椅,一切看上去都奢侈极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自本次又三法拍卖行举办的拍卖大会,本次拍卖大会荣幸邀请到了法国使馆……”
一大堆冗长的介绍,白秀珠看着坐在最前面席位上那些外国人,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臂上,那边易老板和张老板凑在一起说了两句话,然后张老板转过来在白秀珠耳边道:“一会儿发下来的帖子上,第十三件拍品是易老板用外国人的名义匿名拍卖的,帮着炒一炒。”
白秀珠唇角一弯,眼里含着笑意点头。
说白了,这次北京这边的几位特意前来,就是为了搅局,因为这次拍品中多,一个人成不了事儿,所以特意组了队来,白秀珠是自己来的,不过临走的时候白雄起给了她一笔钱,所以她的身家也是不菲,不过在这样大型的拍卖会上,她的这点资本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在她本来只是凑个数儿。
那边说了半天,也把请来的所谓贵宾介绍了一番,白秀珠他们这边一圈的人竟然大多爱理不理,原本白秀珠是准备鼓掌示意的,可是琉璃厂这班子大佬们都气定神闲地微瞌着眼一动不动,都不拿正眼瞧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贵宾,倒是把白秀珠给乐着了。
“看到最前面那个没有?那个是现在上海最大的古玩商人金宝才,他才是咱们的劲敌哩……”
坐在白秀珠另一边的穆老板嘿嘿一笑,拿出一卷烟在手里慢慢地卷着,似乎还挺悠闲。
白秀珠在这个圈子里混过了,也大约知道那些厉害的人了,这金宝才是砸光绪末年的时候做掮客,为别的古玩商人介绍生意才起来的,后面就越做越大,听说手上下家很多,这些年的盗墓活动也很猖獗,加上国外的收藏人士进驻,他的发展很快,前些年自己开了店,倒是办得有声有色,可谓是上海这边的巨头。
她转过眼光去打量那人,却忽然一愣,前面三排的位置,的确是坐着一个看上去很枯瘦的老年人,头发都有些花白,大拇指上一个翠绿的扳指,被慢慢地转着,还穿着比较老式的长衫,看上去不富不贵的,可是在他的身边却坐了两个人,一左一右,俱是白秀珠很熟悉的人。
左边的是杜九,还是那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右边的则是李浩然,不得不说,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白秀珠吃了很大的一惊,这两人昨天才砸了别人的赌场,怎么今天就敢大摇大摆地出来参加拍卖会?
而且这两个人参加拍卖会到底又是什么意图?
她顿时就头疼起来了,这场拍卖会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反正有这两个人在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白秀珠那表情顿时被一旁的穆老板捕捉到,穆老板笑笑,继续卷烟,“你也看到了吧?我倒是不知道浩然这么有本事,我估计这场戏真是有的看了。”
白秀珠不懂:“他怎么跟上海那个在一起?”
她听说那个金宝才,跟国外的收藏家联系很紧密,卖出去的都是新鲜货,也就是刚刚出土的那些,铜器石器瓷器,并且大都是真货,背后也有人支持,所以在上海的根基很深,不过大多数正经有良知的古玩商人却是看不惯他的,干违法的勾当是大家都默认了的,毕竟谁都有那些个不为人知的来钱来货的路子,可是他把东西卖给外国人,这就是没原则的事情了。
不是说不可以卖,而是卖的性质都不一样。
平等的交易没人会说什么,可是他却是去巴结,为了钱什么也不顾,尽管眼光老辣,却也为人诟病。
李浩然在这个人的身边,一定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想起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场景,白秀珠的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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