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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了许昭业的丧事,转眼间就是中秋佳节,因只丧了个晚辈,许家只是未曾挂红灯罢了,各府饮宴依旧欢腾,只有许杨氏的小院子冷冷清清,许杨氏和许樱两人守着两杯清茶就算是过节了。
“娘,那个连叔叔……”
“他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你外祖的学生。”许杨氏说道,“他们本是同窗好友,学业上也是不分伯仲的,那一年他们一同中了举人,又一同赴京赶考……”
“你和他……”
“我总共只见过他两、三面罢了,我跟你父亲成婚两年以后,他才跟我说了实话,当年他们俩个一起在你外祖父家里遇上了我,心里都起了想要求亲的心思……”说到这里时许杨氏脸红了红,“他们也知道了对方的心思,就定了个君子之约,谁先中进士,谁去提亲,谁也不许因为这件事记恨对方。”
许樱点了点头,先中进士的是父亲……“连叔叔真的一直未娶?”
“据你舅舅说,他跟家里说不中进士不娶妻,他们连家是经商的,虽然买过闲职也算改换了门庭,终究是商人之家,好不容易有了他这么个会读书有功名的,自然就是宠着了,他说什么是什么,就由着他了。”许杨氏云淡风轻地说道,她跟连俊青之间没有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
许樱靠在母亲的怀里,上辈子她还小,不懂母亲的这些心事,母亲也从未讲过跟父亲之间的事,只说父亲好,对她们母女好,嫁了这个的夫郎那怕是年少守寡也是甘心的,却不知母亲年少时也是如花似玉待嫁少女,父亲是顶顶好的人,连俊青也是一时俊杰啊。
而这些若非她知道了,母亲是死都不会说吧。
“娘,太太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
“太太不讨厌咱们,她要是讨厌……”许杨氏瞧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叹了口气,不继续说了,“你还小,总之太太也是苦命人,如今咱们母女回来了,关门闭户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许樱打了个哈欠,“娘,我困了,回去睡了。”母亲就是这样善良的一个人,总是体谅别人的难处,从不想自己的难处,她以为只要关闭门户过自己的日子,太太自然就会放过她们母女,却不想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
她心里担心着许杨氏,却不知许杨氏也担心着她,女儿早慧非福,更不用说她警惕心如此的强,竟像被狠狠伤过的人一样,小孩子应该无忧无虑的才好。
昭业活着的时候,樱丫头除了吃睡就是玩,哪里有这许多的心思。
第二日一大早,许家母女的这座小院就来了不速之客,许家大奶奶闻氏与四奶奶董氏并五奶奶江氏一起来了。
许杨氏命百合倒茶,董氏里里外外的打量着这小院,这院子是她命人收拾出来的,原先有什么她最清楚,桌椅板凳倒是不缺的,再说别的可就真没有了,如今许杨氏一住,茶具是上等紫砂的,多宝格上的摆件是上等的,墙上挂的画看落款是本朝名家的,这椅垫和开着门的卧房不是绫罗就是绸缎,虽说在许家不是顶顶好的,也算是中等的,再看看许杨氏身上半新不旧的石青对襟褂子,头上的白绒花,虽是一身孝服,却难掩上佳姿色。
当初许杨氏初嫁入许家,可是把一家子的媳妇都比得跟鱼眼珠子似的,难怪许昭业不要太太娘家的嫡亲侄女,一心要娶她。
董氏摸了摸手上明晃晃的赤金镯子,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早就该来看看嫂嫂了,只是嫂嫂在居丧倒不好轻易打扰,如今二哥入土为安了,嫂嫂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出不得门,做不得事,二爷的丧事全靠兄弟们帮着料理,内宅也全靠妯娌们支应,这才没让亲眷们挑理,我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许杨氏站了起来,对着三个人深施一礼。
闻氏站了起来伸手虚扶她一把,“这可使不得。”她本是被董氏拉来的,她与董氏久做妯娌知是知道董氏的心思,她却自认是长子长孙媳,懒得掺和,唯有坐壁上观罢了。
三个人又拉着许樱,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长得好俊啊之类的闲话,就开始直奔主题了。
“听说嫂嫂这里有位有孕的通房?上次你引着她去老太太那里,我离得远看得不清楚,不如领来让我瞧瞧,也让我看看这必定是男孩的肚子是什么样的。”江氏说道,要说许杨氏这屋子里的布置刺了谁的眼,那一定是江氏,许家虽说未分家,各房一样是有穷有富,三房说不得,是最穷的。
许国荣资质平平,文不成武不就,偏偏是个爱玩的也是个会玩的,年轻的时候飞鹰走狗,到老了玩鸽子,哪样都是烧钱的。
三太太苗氏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年轻时为了讨好丈夫倒舍出了大半的嫁妆来,老了想明白了变成了舍命不舍财的,两口子关起门来吵架,多半是为了钱。
这样的人家娶媳妇比起门第自然是更重嫁妆,偏偏许国荣的四个嫡出子,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材料,要说精致的淘气倒是一个比一个灵,江氏当初只听说许家是名门望族,嫁进来才知道满不是那么回事。
不到一年的功夫倒有一半的嫁妆被哄去填了窟隆,她也只得学了婆婆,紧守着银子,死不松口。
如今见许杨氏一个守寡的,家底倒似比她还厚三分,心里自是不是滋味。
要说董氏拉着闻氏来,无非是拉大旗做虎皮,借着长子长孙媳的名头,拉着江氏来,倒真的是强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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