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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轩轻挥衣袖,身后的门随即便自动关上。他闲步走到桌边,大方地坐下,平静地看着满脸油腻、傻张着嘴的苏红袖。
苏红袖还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楚轩和楚逸庭实在好像。
说来也怪,明明楚轩和楚宇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照说楚轩和楚宇才应该更像,可偏偏,楚轩和楚宇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相像的,勉强来说,大概也只有相貌英俊这点是一样的。
可楚轩和楚逸庭真的好象,不光是相貌,甚至连身上魅惑诱人的檀香,连走路的姿势,连看人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苏红袖记起自己最初认识楚逸庭,楚逸庭看她的眼神不就是楚轩这个样?高高在上,冷冷冰冰,无尽的疏远,淡淡的排斥。
该不会,其实楚轩和楚逸庭才是兄弟?而楚宇只是个抱错的?
看着看着,不由着了魔,看到桌子上正好有块绸布,想也没想,就要伸手去抓过来擦嘴。
可是雪白的小手才刚刚沾到那块绸布,那块绸布却“嗖”的一下变不见了,苏红袖无法,只好随手抄起块布抹了抹嘴。
正在满心疑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听楚轩缓缓开口:“哪个丫鬟伺候的?怎么把擦地的抹布放在了桌子上?”
说得苏红袖一呆一愣,“哗”的一下把手里的白布扔飞了出去。
什么啊?这块布这么干净,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百合香味,怎么竟然是用来擦地的?
这下可把苏红袖恶心得不轻,一边拼命拿衣袖擦着小嘴,一边“呸呸呸”不停往痰盂里吐漱口水,好像要把那恶心肮脏的感觉一起吐出去似的。
楚轩面不改色,回头对着紧闭的房门道:“把她找来。”
门外立即有人道:“是。”
楚轩背对着苏红袖,淡淡地道:“原来你是只狐狸,我看过古籍,上面说狐狸精都长得美艳妖娆,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一席话把苏红袖说得轻飘飘的,小脸晕红,怪不好意思的,正要开口谦虚一番,却听到楚轩继续说道:“原来都是夸大其辞,胡编乱造!什么美艳妖娆,倾国倾城,长得跟个干瘪四季豆似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还那么脏,竟然用擦地板的抹布来擦嘴!”
苏红袖立即火冒三丈,张嘴就辩:“什么干瘪四季豆!你!你这个绿头苍蝇!你也不拿面镜子照照你自己!你才是黑得像从煤球坑里捞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楚轩这几日一直在大周和大梁之间来回奔波,晒黑了不少,再加上,他今天头上插着一根墨绿色的木簪,如果扒了衣服,远远看过去,还不就是一个停在桌边不动的绿头苍蝇?
苏红袖见楚轩拉长了脸,心中得意,还要再辩,可是,咦,不对,这个绿头苍蝇看她的眼神怎么这么凶?
啊呀,不好,上,上一次,他发火扯着她的尾巴,差一点把她的一条尾巴扯掉的时候,好像也是用这样阴鸷冰寒的目光看着她。
这么一想,苏红袖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把头扭过去,避开楚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直视。
这时,一名长相清秀的丫鬟战战兢兢地走进屋来,一张楚楚动人瓜子脸使她尤显柔弱可人,是那种最能挑起男人保护欲的小女人。
她垂首走到楚轩身前跪下,唯唯诺诺地说:“楼主,属下失职,方才仓促间将抹布落下,脏了楼主的贵体,请楼主饶命。说完,重重地磕着头,才磕了几下,额头竟已流出血来。”
“楼中上下均知我有洁癖,你自己去刑房领罪吧。”楚轩语气平淡,轻轻地拨弄着桌上的酒杯,并未抬头看那丫鬟一眼。
“请楼主念在奴婢初犯的分上,饶了奴婢吧!”丫鬟凄声恳求。
楚轩用手指轻轻一弹,手中的酒杯快速飞向丫鬟,那丫鬟随之向后跌飞至门外。
“来人,拖出去吊死。”话音刚落,门就吱的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苏红袖和楚轩,面面相觑,苏红袖脸上慢慢现出了惊恐的神色。
糟了,她怎么忘了,就算长得再怎么像,身上的气味再怎么相同,楚轩是楚轩,楚逸庭是楚逸庭,她怎么能因为楚轩像楚逸庭,就真的把他当成了楚逸庭,还骂了他绿头苍蝇?
完了,刚才那个丫鬟不过是不慎把抹布掉落在房间,就被楚轩吊死了,那她不光用抹布擦了嘴,还骂了楚轩,楚轩不会把她的嘴割了吧?
不不,像他那么残酷,才不会只是割掉她的嘴,一定会把她大解八块,五马分尸,说不定还会把她的舌头给拔了。
苏红袖越想越害怕,越想,脊背上一阵发凉,不由往后慢慢退着,最后一下跌坐回了床上。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和楚轩说些什么,好容易,勉强回想起自己是妖体,不怕人间的刑罚,大不了,这具身体坏了,就再换一具。
这才鼓足了勇气,战战兢兢对楚轩道:“你,你别想吓我,我可不怕你!”
楚轩转身朝向苏红袖,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很是满意。
“再敢忤逆我,刚才那女人就是你的下场。”
楚轩冷冷一哼,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在袖口露出了一块雪白的绸布。
苏红袖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她最初想拿来擦嘴的那块绸布吗?
好啊!这个楚轩,故意把干净的布藏了起来,害得她用擦地板的抹布来擦嘴!
可是,话说回来,那么丫鬟真的就这么给吊死了吗?就是因为一不小心在房里落下了一块抹布?
这么一想,心里不由一阵泛寒。看楚轩的眼神又增添了几分畏惧和惶恐。
相对一阵无言,好不容易,苏红袖勉强克服了内心的恐惧,想要开口问楚轩,那个美男怎么了?
却看到楚轩转着酒杯,淡淡地道:“上古典籍上有过记载,得妖兽者得天下。既然如此,你就不用去大周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和你成了亲。在我登基之前,我不希望你做出什么事情,把我惹怒到不得不杀你的地步!我不会碰你,希望你能好好享受做太子妃的乐趣。”说罢,长袖一挥,飘出房门。
一番话说的苏红袖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这时,她才发现,怪不得楚轩穿着一身红衣,原来竟不是因为他变态娘娘腔喜欢红色,而是因为,那根本就是用来拜堂的一件喜服。
再看看她自己,苏红袖简直快晕了,她什么时候化了新娘妆,身上也披上了一件大红色的喜袍?
这时,苏红袖才反应过来,刚才她还觉得别致典雅的发髻原来竟是已婚妇人的发髻!
混蛋!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楚轩了?这个黑面神,这个绿头苍蝇!她的大仇还未报,她的仙体也还没修炼成!
“放我出去!楚轩,你这个大混蛋!杀人狂!变态!绿头苍蝇!我才不要嫁给你——”
哐哐哐,在屋子里头敲了好半天的门,门板都被苏红袖砸得有些松动了,好不容易,终于从回廊里听到了楚轩低沉而又沙哑的回应:“不嫁给我也行,一会儿我叫个法师把你收到葫芦里,一样能炼妖。你自己选,你是喜欢住在东宫,还是喜欢住在翻不了身的葫芦里。”
立即,门后面的苏红袖再没了动静。
苏红袖反抗不了楚轩,却在心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毁骂了个遍。甚至,趁着楚轩不在,她还做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布偶娃娃,成天没事就往娃娃身上扎针。
可怜的布偶娃娃,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投身到苏红袖手里,没几天,就给她戳得浑身窟窿,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这一日清晨,来了个名叫翠儿的丫鬟伺候苏红袖。
翠儿胖乎乎的,满脸雀斑,长得不是很漂亮,不过话说回来,楚轩和楚逸庭这兄弟俩,府中的婢女都长得不是很漂亮。
楚轩和楚逸庭仿佛都对美女不怎么感兴趣,这和他们那个风流好色的皇帝爹截然相反。梁帝当初那么爱淑妃,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不停的纳妃。
也难怪,京城内外那么多女子倾心楚轩和楚逸庭,他们俩确实堪称良配。
梳洗过后,苏红袖跟着翠儿到了前厅,这时前厅已经聚了几十个人,见苏红袖出现,众人纷纷都底下了头。
翠儿径直将苏红袖引到了楚轩身边,落座后,苏红袖随意往楚轩身边看了看。
这随意的一眼,不由一怔,站在楚轩左手边第一位的人,竟然是孙杰的弟弟,孙轲!
苏红袖以前在楚逸庭的六王府,看到他最信任的手下黑塔总是站在他的左手边,因此她知道,孙轲能站在这个位置,一定是楚轩的心腹。
不由在心里一阵感叹,这个世界还真小,怎么走到哪里都是和她有仇的人?
孙轲自从苏红袖走进大厅,略略瞥了她一眼之后,就低下了头,全身僵硬,再也不动了。
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苏红袖还是能从他紧绷的身体,他攥紧的双拳看出,他一定因为看到她的出现而生气。
除了孙轲,苏红袖还看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便是孙轲的前未婚妻蓉蓉。
苏红袖看着站在楚轩右手边的蓉蓉,一时之间有些发晕,难不成孙轲和蓉蓉竟然是楚轩的左右手?
这也太凑巧了,楚轩,蓉蓉,孙轲居然出现在了同一间屋子里,简直把她的仇人都凑全了。
在楚轩的威慑下,蓉蓉并不敢抬头看苏红袖,却斜眼觑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了浓浓的仇恨和敌意。
苏红袖猜的一点没错,蓉蓉和孙轲确实是楚轩的左右手,楚轩是采花楼的楼主,而蓉蓉和孙轲则分别是副楼主和堂主。采花楼表面是家妓院,其实却是楚轩暗地里用来搜集情报和搞刺杀的秘密组织。
“有一件事我要告诉大家。”楚轩略略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漫不经心地道:“昨天我成了亲,这位以后就是我的夫人,从今以后,你们看到夫人,就等于看到我。”
闻言,孙轲的身形猛地一晃,双拳在身侧攥得更紧,蓉蓉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看面无表情的苏红袖,再看看一脸淡然的楚轩,仿佛想不明白,苏红袖怎么突然之间就嫁给了楚轩。
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苏红袖嫁给楚轩,对蓉蓉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就意味着,苏红袖不会再缠着楚逸庭了。
想到这里,蓉蓉脸上不由现出一抹欢喜的红晕。
“恭喜楼主,贺喜楼主。”
众人齐声唱喏,弯腰向楚轩行礼,只除了孙轲,自从看到苏红袖出现,孙轲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全身僵硬,双拳紧握,纹丝不动。
楚轩宣布完和苏红袖的夫妻关系后,就让她先退席,他们继续商议楼中的事。
因为闲的无聊,苏红袖便让小丫鬟翠儿带她到处走走。
采花楼依山傍水,后山茫茫绿海,青翠欲滴,楼中绿树成荫,花木葱茏,亭台楼阁设计精雕细琢,溪流小桥自然和谐,如果忽略掉楼里那些衣衫不整,到处走动的女人,简直是个诗情画意的妙地。
细看之下,苏红袖发现,楼里的花草树木似乎都经过精心的修剪和整理,也不知是哪位爱花之人竟如此大费心思?
苏红袖东张西望,她表面在观看楼中的景色,其实无时无刻不再找地方开溜。
正盯着不远处一扇木质的小门,心想要不要过去推一把试试,那知后面突然沉甸甸撞上了一个人,把她撞得差一点趴在了地上。
苏红袖本就倚靠在墙边,照说不应该有人会从这里经过,回过头一看,果然,撞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蓉蓉。
“你干什么?放着眼前的路不走,一定要挤到这边的小道上来!”
苏红袖怒了,冲着蓉蓉瞪起了眼睛。
蓉蓉却置若罔闻,半勾着唇角,一脸得色,似笑非笑。
“当初听他们都说你是淑妃,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老实说,淑妃是不是你娘?你和楚逸庭其实是兄妹吧?也只有那样的娘,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水性杨花,见异思迁,变心的速度比翻脸还快!”
蓉蓉因为太过得意,说起话来难免不经头脑,这一来没有说怒苏红袖,却戳到了她自己的痛处。
只见苏红袖淡淡一笑,也不发怒,只冲着蓉蓉拱了拱手:“彼此彼此,说起变心的速度,妾身还是远不及蓉蓉姑娘,半年都可以换十三个情郎,佩服佩服,其实蓉蓉姑娘才是淑妃的亲妹妹吧?”
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堵在回廊里谁也不肯让谁,一时周围的气氛剑拔弩张,渐渐的开始有些变僵。
幸好不一会儿,楚轩带着众人从内院走了出来,蓉蓉虽然深恨苏红袖,毕竟不敢忤逆楚轩,见他出来,立即低下头跟了上去。
虽然没有在和蓉蓉斗嘴时落到下风,苏红袖还是憋了一肚子火,这莫名其妙的,她怎么就成了楚轩的夫人?
等到她恢复了法力,找到了机会,一定找一千头母猪嫁给楚轩,不熏死他也压扁他!
这便带着翠儿,气冲冲地走到了不远处的湖泊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噼里啪啦一通乱扔。
“楚逸庭,我讨厌死你了,都是你!害得我没了灵力。”
说来也怪,苏红袖虽然心里在恨楚轩,骂出口来,却统统都是楚逸庭。
毕竟楚轩在她心里还没那么重的分量。确切的说,是毫无分量,骂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一点也不解气,远不如骂她心底最怨最恨的楚逸庭。
正扔的不亦乐乎,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熟悉的嗓音:“楼主夫人,时辰不早了,一会儿涨潮,站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
这个声音,莫非是!?
苏红袖猛地回头,果不其然,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许久不见,为她散尽姬妾,大病一场的孙杰。
苏红袖半张着檀口,呆呆地看着孙杰。相比上一次见面,这个孙杰真是变了好多,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一直跟着楚轩四处奔波的缘故,他原本白皙的肤色晒成了淡淡的小麦色,露出的颈口隐约能看到里面结实强健的胸肌,好像身高都比先前高了几寸。
“你……”
苏红袖张着嘴,发呆的看着孙杰,很奇怪,孙杰好像并没有认出她。不,确切的说,他好像整个人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苏红袖的印象中,孙杰轻浮,纨绔,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可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孙杰,谦卑温和,彬彬有礼。
“在下孙杰,是这里的管事。”孙杰半弯着腰,语气平静地道:“楼主夫人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在下。”
孙杰这个样子,苏红袖真是吃惊不小,一方面,她是奇怪,孙杰怎么竟然不认识她了?
另一方面,她不得不打从心底里佩服楚轩,孙杰孙轲蓉蓉竟然都是他的手下,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拉拢了他们。
不过,转念一想,孙杰不认得她,最好,要不然多尴尬啊?那她在采花楼可真是到处都是敌人了。
其实孙杰本是个最精明能干八面玲珑的,既然两人不像从前那样有那么多的嫌隙,苏红袖便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一定要和他打好关系,说不定她将来逃出这里,还要仰仗他呢。
这么一想,苏红袖对孙杰的态度不由友好了许多。
“是孙管事?久仰久仰,妾身初来乍到,以后可能会有不少事麻烦到孙管事,还请孙管事多多待但,多多照顾,妾身在此先行谢过。”
一番客套,期间苏红袖没有一瞬不牢牢盯着孙杰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破绽。
可孙杰只是淡淡一笑,微微侧了下头:“不麻烦,这是在下份内的事。”
苏红袖疑惑不解地看着孙杰,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把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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