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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苒到了后座房里,陈大郎也醒了酒,心里不禁暗悔,说是来赎外甥女的,怎却贪酒吃醉了,抹了把脸,就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徐苒,几乎一眼,他就认出来了,可不就是自己的外甥闺女,小时还不大显,如今瞧着眉眼儿,真跟他姐那会儿一模一样儿。
他姐生的好看,媒人说媒才说给了信都县里开棺材铺的老徐家,那时爹娘念着老徐家有个买卖戳着,日子过的宽裕,过了门横是不能挨饿,便应了亲事,哪想到后来,他姐夫嫌弃他姐生的不是小子,三天两头不是打就是骂的,后来听说人没了,他来奔丧,谁知早早就入殓出殡,连个尸首都没见着,撇下大姐儿被她那没人心的爹还给卖了。
想到这些,大郎就心疼的不行,也怪自己没本事,牵累了姐姐,连外甥闺女也护不住,这会儿一见大姐儿,哪里还忍得住,七尺高粗拉拉个汉子,那眼泪儿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开口唤了一声:“大姐儿,我是你舅舅,还记得不?”便泣不成声。
徐苒哪想到一进门就是这阵势,虽说不记得这什么舅舅,但瞧这汉子却真不像那等狡猾奸恶之徒,年纪有四十上下,黝黑一张脸,浓眉大眼,瞅着就这么老实憨厚,虽说人不可貌相,可徐苒直觉这个舅舅不是什么坏人,这么感性的汉子,想来也当不成坏人。
坏人就得跟顾程那样儿,带着奸相,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内里都是坏水,瞧着挺体面,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只她舅舅光在哪儿哭也不是事儿啊!
徐苒走过去,坐到他舅舅旁边道:“前些日子我磕碰了头,好多事都记不得了,舅舅莫怪,外甥女才是。”
大郎一听更是受不得,眼泪又掉了不少,才跟大姐道:“前两年,家里头连着闹灾荒,饭都吃不上,舅舅也顾不上你,今年好过些,得了你的信儿,舅舅这才来瞧你,舅舅来晚了,也不知你受了多少委屈……”说着又要抹泪。
徐苒急忙道:“舅舅来了是喜事,快别哭了,虽说受了些委屈,如今却勾过去了,舅舅也莫要自责。”说着话儿,目光下滑打量他舅舅的穿戴。
只见一身粗布皂衣,肩头还打着个补丁,另一头肩膀上搭着个破褡裢,头上的帽儿也破了,脚下的鞋也旧的不成样子,心道,果然顾程那厮说的不错,看他舅舅这打扮,就能知道家里的日子定不宽裕,他舅舅又说前两年闹灾荒,如今这样儿,估摸是刚吃上饱饭,就来瞧她了,这样想来,这个舅舅倒是个实心眼儿的好人,却还要试他一试。
想到此,便微微垂头,做出一副强忍委屈的样儿,叹口气道:“虽说如今好了些,却还是人家的使唤丫头,由着主家发落,也不知多早晚是个头。”
他舅舅一听,哪里过的去,忙着就道:“大姐儿你莫难过,莫难过,舅舅既来了,就不会看着你受委屈,虽家里不富裕,但能舅舅有口饭吃,就不能饿着你。”说着,伸手进褡裢里寻出个裹的严实实几层的布包,伸过去给她瞧:“喏,你瞧舅舅带了赎你的银钱,这就去寻了这家的员外老爷,赎了身契跟舅舅家去吧!”
旺儿到了窗户根下可巧正听见这一句,唬了一跳,心话儿不是大姐儿真要赎身吧,如今爷哪里会放她去,念头刚转到这里,便听里头大姐儿道:“舅舅真心疼外甥女,比我爹都强呢,从今儿后,我没爹没娘,就认你这个舅舅了。”说着,立起来深深福了一福,被大郎拉着手坐下道:“我本来就是你舅舅,快去寻了这家老爷过来,也好赎了你家去。”
徐苒却摇摇头道:“虽说没个指望,老爷还算和善。”徐苒自己说着都觉的假,顾程那厮要是和善,这世上便没坏人了,却知她这个舅舅老实,须当哄他信了,后头才好办事。
道:“我也想这就跟舅舅家去,哪怕受些穷,好歹有个亲人在身边儿,只如今舅舅家里的境况,倒不如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我也攒下些体己,待日子好转了些,再赎我出去。”
他舅舅听她说的有理儿,又打量她的穿戴,便信了八,九分,也怕她出去跟着自己受苦,容他赚几个钱来,才好过日子。
便道:“你莫急,这信都县西边的码头上常有活计,舅舅旁的没有,还有把子力气,一天里紧着多扛几回货,也能赚上几十个钱,都积攒下来,等你出去,给你当嫁妆使。”
陈大郎这几句话把徐苒这么个事故的人,都说的有些眼眶发热,这可真是个实诚心为着外甥女打算的亲舅舅,比大姐儿那个亲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去。
徐苒真被感动了:“舅舅莫贪那几个钱,也要顾着身子要紧,要我说,与其干那些出力气的活计,不如做个小买卖,走街串巷虽辛苦,或许能赚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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