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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跷人人都可以去踩,五个铜板一次。好不容易,终于轮到苏红袖了,苏红袖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兴高采烈地把一直捏在手心里的五个铜板递了过去。
刚刚要把高跷套在腿上,却不期然又在背后听到了那个冷冷冰冰,熟悉沙哑的嗓音:“我给你们五百两银子,今天你们歇摊,别演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人在街边摆擂台,一年也未必能赚到五百两银子。
孙轲一出手就是五百两,这帮人顿时眉开眼笑,欢喜无限,一个个不停冲孙轲道谢作揖,接了孙轲递给他们的银子,哪里还管一旁无限幽怨地看着他们的苏红袖?纷纷点头哈腰的去了,消失的速度那叫一个飞快。
“你!”
苏红袖气坏了,猛地转身,小脸通红,对孙轲瞪起了眼。
她虽然脸上易了容,肤色黝黑貌不惊人,一双眼睛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秋水盈盈,雾气迷蒙,道是无情却有情,看谁都样子都像是在勾引,扫过谁的样子都像是脉脉多情。只看得周围众人心口都是一跳,一时间半数围观的人群——也就是所有的男人,都涨红了脸,痴痴呆呆盯住了苏红袖。
孙轲却只是面若冰霜,阴鸷的眼眸凛冽而又冰寒,里面仿佛藏着千百把尖刀,一刀一刀割在苏红袖身上。
“我什么?我有的是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若是心里不舒服,大可以像我一样出钱买下他们。”
苏红袖没办法,她不是狐九哥,除了幻术,根本使不出别的法术来。
可是使不出归使不出,心里到底还是气狠狠的,不由压低了声音,暗暗咒骂起了孙轲。
“哼,有什么了不起,等我以后修炼成了仙,变出小山一样高的金子堆砸死你!”
苏红袖一生气,嘴巴就会嘟起来,换成别人,嘟着嘴的样子只是滑稽可笑,还有一点做作。
可这嘟嘴的动作放在苏红袖身上,却偏偏天真可爱中又夹杂了一丝难言的魅惑。
孙轲虽是表情阴鸷,一双眼睛却片刻也未曾离开苏红袖,他其实并不想跟着苏红袖,他只要一看到苏红袖的脸,就会想起那天苏红袖对他百般侮辱。
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因鼻端闻到了苏红袖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气,只因眼角瞥到了那一抹娇小柔弱的身影,竟然身不由己,一双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寸步不离地跟着苏红袖。
这种感觉他一生之中从未曾有过,孙轲分不清自己心里对苏红袖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只是看她不快,看她郁闷,他心底最深处就会隐隐升起一股难言的快感。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又似痛恨又似解脱地道,看,你也能让她不痛快,你也能影响到她,不光是只有她能影响到你,让你痛苦。
这么想着,孙轲的嘴角竟不自觉勾起了一抹阴冷诡异的笑。
苏红袖被孙轲笑得更加愤恨,却苦于法术不精,无计可施,只得耷拉着小脸,一路走一路不停地绞着手指头。
没过多久,日山三竿,不知不觉,苏红袖已经走得离楚逸庭的王府有了好长一段距离。
她又热又饿,肚子里咕噜噜直叫,看着道路两边的烤肉店,小饭馆直咽口水。
可是后面偏偏有个孙轲阴魂不散地跟着他,用不着去读他的心,苏红袖都知道,不管她进哪一家酒楼,孙轲一定不让她吃得成这顿午饭。
哼,不吃就不吃,稀罕!
苏红袖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孙轲,正好看到孙轲似笑非笑,一脸阴鸷地直盯着她。
怕了你不成!
苏红袖勃然大怒,也不往主街上走了,几个迈步拐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径,小径旁边正好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丛林。
不给她在饭馆里吃,她可以自己去猎野鸡,野兔,还可以自己摘蘑菇吃!
进了树林,孙轲只见苏红袖一会儿在半人高的长草里钻的没了影子,一会儿人又高高的窜上了十几米高的大树,不一会儿,整个树林里都荡满了她银铃般动听而又悦耳的欢笑声。
孙轲不由看得呆了。
搞鼓了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只野鸡,两只野兔,又摘到了半袋子的蘑菇,苏红袖便挽起了衣袖,一个人蹲在河岸边洗蘑菇洗手。
只见她一会儿把白皙剔透的小脚伸进清澈透明的河水里,噼噼啪啪一阵乱踢,一会儿整个人都蹦到了河里,一边笑一边追着鱼儿打圈。
孙轲也不知为何,在岸边看着看着,心口猛地怦怦怦怦狂跳了起来。
这个时候,四周除了苏红袖的笑声,还响起了哒哒哒,急促而又慌乱的马蹄声,孙轲却充耳不闻,两个眼睛就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盯着苏红袖黝黑粗糙的脸颊。
原来苏红袖在河水里玩得太过肆意,溅了好多水珠在脸上,一不小心把脸上的易容化掉了一些。
其实化掉的易容并不多,只是几个小点,集中在下巴的部位,加起来也没半个手掌大。
可孙轲却看得目不转睛,一张俊脸越来越红,心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没过多久,树林里到处都回荡着孙轲仿若擂鼓的强烈心跳,几乎都盖过了苏红袖在水里嬉闹声音。
这是怎么样的一张脸?不过是露出了污泥覆盖下十分之一的面容,竟似在昏暗的密林里缓缓升起了一轮璀璨无边的皎月。
也难怪楚逸庭要把她的脸遮着,只不过是露出半个下巴,只不过是现出了半个下巴上的真正肤色,孙轲竟然看得头晕目眩,眼前飘飘荡荡重合了几十道影子,视线所及,到处都是苏红袖下巴处那半个巴掌大,晶莹剔透,如珠如玉的肌肤。
苏红袖压根不知道孙轲看到了她真正的脸,她见孙轲满面红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只当他的肚子也饿了,现在正盯着她手里的蘑菇和鸡块看。
苏红袖当然不会把蘑菇和鸡块分给孙轲,只不过,嘿嘿,他今天折磨了她这么久,也轮到她来折磨一下他了。
苏红袖两个眼睛骨碌碌一转,趁孙轲不注意,飞快往蘑菇和鸡块里加了点料,那是她采蘑菇的时候找到的毒蘑菇,毒不死人,却会让人产生幻觉,以为见到了鬼,能把人吓个半死。
当然,这些毒蘑菇只能让人产生幻觉,对于妖体的苏红袖,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苏红袖往蘑菇和鸡块里加完了料,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一边生火,还一边哼哼唧唧唱起歌来。
孙轲虽然听不懂她在唱些什么,却只觉这声音婉转动听仿如仙乐,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穿透他的耳膜,直接敲进了他的心里。
他的心本已经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如今竟似再一次被人碾得粉碎,每一个碎片,每一粒灰尘都被强行烙印上了苏红袖美艳绝伦的倩影,伴随着每一次的跳动,隐隐作痛。
然而他究竟为何而痛?孙轲却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站在岸边,每次看到苏红袖往河水里蹦得远了一些,自己几乎看不清她,心口便是一阵一阵剧烈的抽痛。
然而每一次,当苏红袖又往岸边靠近了点,那张娇俏美艳的小脸笑盈盈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他的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怎么也无法克制住自己,不自觉就半勾起唇角,在脸上浮现出一抹十分僵硬的笑容。
苏红袖哪里知道孙轲在岸边看着她,心里千回百转,思绪重重?
她只知道这个人一时看着她笑,一时对她板着个脸,一时眼神迷迷茫茫,好像着了魔,一时又变得冷冷冰冰,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冰冻三尺的寒气,简直就像脑子有毛病,精神不正常。
孙轲看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诡异,太吓人了。
苏红袖满脑子都是怎么样快点摆脱孙轲,怎么样也狠狠教训他一把,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等到在河里洗完了菜,她趁孙轲不注意,用一个初级的法术变出了一个小巧的铁锅,架在火堆上,一边哼歌,一边熬起了蘑菇肉汤。
“喂,我熬汤熬得太多,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也过来喝几口?”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肉汤终于熬好了,咕噜咕噜在锅子里冒着泡,四周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肉香。
若换了平时,苏红袖早就馋得直流口水,抢着第一个去舀汤了,可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孙轲之前这样那样的欺负她。不由憋了一肚子的火,连美食的魅力,似乎也没有那么大了。
这个孙轲,就许他毒别人,不许别人骂他?她没有给他毒回去就算不错了,他还一大清早就板着个脸不停找她的茬,真是不可理喻,小肚鸡肠。
苏红袖叫了孙轲几声,见孙轲老没有反应,吸了吸口水,终于再也忍不住,自己舀了一碗鸡汤,在火堆旁边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张小脸因为幸福和满足涨得晕红,黑暗的树丛都仿佛被她脸上的幸福和红晕照得微亮,一旁的孙轲皱了皱眉,虽不说话,却一连往苏红袖的方向瞥了好几眼,每一次,目光都准确无误落到了她的脸上。
“喂,你到底喝不喝啊?再不喝,就没有了哦——”
看看鸡汤快被自己舀到底了,苏红袖内心虽是千般不舍,还是抬起头来,故意拖长了嗓音去喊孙轲。
不料孙轲理也不理她,听到她的声音,只是冷冷冰冰往她脸上瞥了一眼,便神情阴鸷地扭过了头去。
苏红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却不料她先前往肉汤里加毒蘑菇的时候,早就被孙轲看到了。
孙轲虽然年纪轻,今年不过十七岁半,但是他十二三岁就开始跟着孙杰四处行商,什么样的骗术没见过,什么样的花招识不破?
苏红袖的手一动,他就看到她往肉汤里悄悄加了几个颜色不一样的毒蘑菇。
因此不管苏红袖怎么喊他,怎么用又似勾引,又似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他从头到尾都未曾理睬她。
到了最后,那一大锅的鸡汤还是统统进了苏红袖一个人的肚子。
天色已晚,苏红袖抬头看看天,似乎还有了下雨的迹象,便顾不得再和孙轲置气,一个人跑到林子里摘了两片硕大的芭蕉叶,自己一片,也丢给孙轲一片:“走了,要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说罢便自己一个人举着芭蕉叶蹦蹦跳跳地去了,剩下孙轲一个人在后面,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恍惚地看着苏红袖塞给他的芭蕉叶,似乎没有预料到苏红袖也会给他摘一片。
苏红袖回到王府的时候,夜都已经深了,王府门口挂满了灯笼,里面人影憧憧,看起来好像很热闹。
苏红袖不禁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候,王府里早就熄灯了,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灯笼都点到大街上去了?
进了王府,才发觉里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跑来跑去,有丫鬟哭着在叫:“王爷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也有侍卫急急忙忙,满头大汗地在向里面通报:“人还是没有找到,属下这就去再增加一些人手。”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苏红袖回来了,每个人都面色惶惶,神情惊恐的不知在担忧些什么。
又往前走了几步,哗啦啦,众人心里的怨念排山倒海一般向苏红袖涌了过来。
原来楚逸庭练完兵回来找不到苏红袖,先是在她的房间等了她一阵子,后来,天都已经黑了,苏红袖还是没回来,楚逸庭便带着人出门找她去了。
期间楚逸庭曾经派过两个传令兵回来,问清楚苏红袖仍旧没有回府,楚逸庭找得太急,居然一个人快马加鞭闯到密林深处里去了。
现在,他已经和他的手下失散了一个时辰,大家都不知道他上哪去了,会不会在密林深处迷了路。
楚逸庭虽然武功高强,内力高深,但因为容貌的缘故,从小到大遭遇的险境不计其数。
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是因为和手下的侍卫失散了,一个人闯进了密林深处,这才被人掳了去,几乎受辱。
没想到历史又再度重演,凡是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憧憬爱护的,楚逸庭府上那些婢女手下几乎每一个都对他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他这么一不见,王府里所有人都急坏了,一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起苏红袖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都变的说不出的怨恨愤怒。
尤其是莺莺,更是早就哭晕了过去。
苏红袖也是一惊,她根本没想到楚逸庭会出去找她。就算他真的一个人闯进了密林深处,依他的身手,也不应该会遇到什么危险啊。
这些人一个个的,至于想到她的时候都像想到杀父仇人那般愤怒憎恨吗?
腹诽归腹诽,毕竟苏红袖也不想让楚逸庭出事,她可不像楚逸庭的那些手下,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她会追踪术。
这便悄悄往后退到了一个众人都看不到的角落,聚精会神,正准备施法寻找楚逸庭,却突然听到前门“哐”的一声巨响,还未曾抬头,就已经在鼻端闻到了一股熟悉魅惑的檀香。
是楚逸庭身上的味道。这个香味,只有他身上才有。
苏红袖心中一喜,刚要冲上去找楚逸庭,不料王府众人见楚逸庭回来了,纷纷蜂拥而上,那些婢女丫头,一个个都喜极而泣,那副欢天喜地,泪盈满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见到了远行归来的情郎。
苏红袖挤了半天,根本就挤不过去,她人又生得矮,就算在后面拼命踮起脚尖,也看不到被人群重重包围住的楚逸庭。
可是,虽然看不到人,苏红袖却仍然能透过人群听到楚逸庭充满了疲惫,却又蕴含了无穷的威严与力量的声音:“起开,别围着我!赵大和赵二在哪里?让他们带着手下去城东,剩下的,都跟我去城西。”
楚逸庭话音还未落,已经有女声哭哭啼啼在劝阻他:“王爷不可,万万不可!外面好大的雨,刚才赵大还回来向咱们禀报,城西那边可能会有泥石流!”
“是啊,王爷,王爷您身上好湿,还是赶紧进屋烤烤,不如这样吧,我们姐妹帮你去城西找人!”
“是啊,王爷,您可千万别出去,外面又黑风又大,您出去了,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不得不说美人的魅力果然是无穷的,若说苏红袖一站出去,所有的男人都会神魂颠倒,意乱情迷,那楚逸庭就更是男女通吃,随随便便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就会让他身边的人舍生忘死,不顾一切。
“不必了,你们都给我回去!”
相比众女的殷勤和热情,楚逸庭的声音明显冰冷而又充满了不耐烦。他动作粗暴地推开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众女,刚要跨出人群,却冷不防撞到了一具娇小而又柔弱的娇躯上。
楚逸庭抬头一看,他焦灼的眼眸恰好撞进了一片清澈宁静的深潭。
苏红袖与楚逸庭面对着面,好巧不巧撞了个正着。
苏红袖之前只是听众女在嘤嘤呜呜,不断劝说楚逸庭,现在和楚逸庭撞在了一起,她的心中突然咯噔震动了一下,冷不防从心底最深处涌起了一股甜蜜柔软的感觉。
他的样子好狼狈啊。
她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头发一绺一绺,乱七八糟覆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不知到哪里去划了个稀烂。
他身上的味道好难闻哦。仔细一看,他的两条腿不知道上哪里走得沾满了泥,那又馊又臭的气味就是从他双脚上散发出来的,几乎盖过了他身上天生就有的诱人檀香。
不仅如此,楚逸庭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全好,这么一折腾,他后背上的伤口全裂开了,鲜血淋漓,把他后背上背着的宝剑的剑鞘都染红了。
现在的楚逸庭,整个人看起来就好象从血水和泥浆里捞出来的,哪还有半点先前的英俊绝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红袖就是觉得越看,越觉得楚逸庭狼狈泥污的脸俊美无比,越看,越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淙淙流淌过了一条甜蜜的暖流。
“逸庭哥哥,我,我……”
苏红袖心口怦怦,正打算迎上去和楚逸庭说些什么,却不料楚逸庭见她突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喜反怒,哐的一声把别人硬塞到他手心,劝他喝下的参汤砸到了地上。
“谁让你到处乱跑的?出门之前不知道和管家说一声?你是不是没长嘴!?”
“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个季节这里三天两头会下暴雨,一旦外发了洪水,你都不知道会被卷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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