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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宁春来从长途客车上下来,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她觉得肯定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但千真万确,这是她十七岁那年参加过夏令营的地方,她在这里呆了三十天,给妈写了七封信,前六封每封都是让妈赶快来接她,这里吃得不好蚊子多训导老师又凶又势利眼。
但从第七封信开始,她不抱怨了,因为这时候认识了古立,更因为忙着应付自己与这个家伙智商上的差距,连写信的工夫都没有了。
夏令营还在,并且发扬光大,形成了一个产业基地,每年都有或优秀或不优秀的小学生中学生被送到这里,像种果实一样,种下一个个关于青春的童话。
当她发现自己开始矫情的时候,赶紧打住。纯粹是因为想不到去哪里才来这儿的,来了就是最大的矫情,就别给这矫情再添砖加瓦了。
现在不是寒署假,营地里是空的,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做日常维护。宁春来租了一间宿舍,不用工作人员指点就认出了去集市的路,当年她和吃芒果过敏的古立,正是沿着这条路,搭乘农民的拖拉机,一路遮遮掩掩去了镇上的医院。
回忆太多,真讨厌,明明那只是人生的一个微小部份,但古立因过敏而肿成猪头的脸,却是怎么都忘不掉的画面。
半夜,一直睡不着,想起来上上网,才想起来这里并没有。
于是睁着眼观察天花板,大概是雨季,天花板上的乳胶漆被泡松了,形成一个个形状诡异的泡泡,不仔细看像鬼脸,仔细看就更像鬼脸了。
窗外忽然有蟋蟋索索的响动,像是小动物,但声音很有规律,每隔一秒两下,再隔一秒两下。
时间静止五秒,忽然窗户“播播”地响了几声,像是有人用指头叩响玻璃。
宁春来汗毛都竖了起来。叩窗声又响,这下打死也不相信是小动物了,宁春来恶向胆边生,纵然是荒郊,她也绝不允许被这样惊吓,简直岂有此理。
她拽出床边的棍子,拉开门,大叫一声就冲出去。窗户根下面,果然有个人形黑影,宁春来不管不顾,棍子朝那个影子没头没脑地打下去,然后对方发出不防备的惨叫。
借着院子里稀弱的灯光,握着棍子的宁春来呆住,被她的棍子揍得跳脚的人,是古立。
古立不是神仙,他自然不知道宁春来去了哪里。但他会分析,从宁春来最近使用的搜索纪录里,看到她询问去夏令营地的发车时间。
宿舍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古立简短叙述了与淇绝裂的经过,然后宁春来皱着眉问,她竟然没有打你?
她要回美国了。古立说,并宣布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宁春来沉默。
然后古立说,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我能办到……我是认真的。
宁春来想了想,然后她说,好,等吧!
等什么?古立不解。
等天亮。宁春来说,现在还早,睡觉。
她坐回床边,一拉被子,真的准备入睡了。
古立愣了片刻,思考片刻,然后好象悟到了什么,他慢慢走近床边,坐下来,伸手探了探,床上的宁春来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然后他抬腿上床,刚刚做出这个动作,啪地一声,宁春来一巴掌凌空拍过来,宁春来说,不是让你等天亮吗?
古立不敢动了,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随着夜深,浓郁的睡意不断袭来,可是椅子实在是不舒服,他一狠心,重新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跨上去。
他说,我不管,我要睡觉。
宁春来来不及翻身,便被他从后面抱住,久违的如青草一般清洁的气息,从这个男人身上漫延开来,笼罩了她。
宁春来疲倦地闭上眼睛。
古立醒来时天已大亮,一睁眼,宁春来神清目明的脸便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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