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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蓄养的府兵闯进内书房的宫殿的时候,天色正好黑下来。一入夜,天幕上的黑色总是能很快将灰蓝色浸染透。黑云盖月,皇宫就这样笼罩在黑夜下了。
如此深重的黑夜,皇宫内又没有守卫掌灯,府兵们闯进了内书房也迟疑了起来。内书房再怎么宽大,一下子进来这么多披巾戴甲的壮汉,也显得拥挤起来,府兵们看不清前方,想往后退出去,又被后边众多的府兵挡住,根本动弹不得,前边的府兵一往后撤两步,后边的府兵便脚踩脚往后绊倒一片。内书房内长明灯被易鸠在府兵闯进来而夜色黑沉下去同时遮挡住,而易鸠带着皇帝父子两个借着夜色的掩盖躲到长书桌的后面去,默不作声。
本来内书房里的易鸠和皇帝父子二人可以这样躲藏下去,直到府兵们自行退出宫殿内,再另谋逃生之路。而府兵们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早已萌生了退意。但是,天意弄人。盖月的黑云随着天地之气的流动迁移走了,中天之上露出了那轮皎洁的圆月。月华似练,月辉为整个世界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内书房大开大合的门扇在府兵们闯进来的时候就被拆费干净,倒是方便了此刻月辉洒将进来,将内书房内的陈设、迷蒙的府兵和躲在书桌后面躲避的易鸠三人,都照得亮亮堂堂。
眼神迷蒙的府兵中一个站的贴近内书房宫殿边缘的府兵,借着他所站的位置和刁钻的角度,一眼就看见了躲在书桌后面的皇帝和太子,他持着刀枪往那儿一指,喊了起来:“狗皇帝在那里!”
唰唰唰!穿着重甲的府兵动作整齐划一地顺着那个小兵所指望去,果然与按捺不住、从书桌后探出头来的皇帝的眼神对上了。皇帝听得有小兵喊叫发现了自己,吓得不轻,挣脱了易鸠阻止他动作的手臂,探出头去查看是否是对面在故意诈他。那些顺着小兵所指去看书桌的府兵,原本是半信半疑,这与皇帝都对上眼了,哪里还有什么疑虑,趁着月光皎洁,纷纷提起垂下去的刀枪,叫喊着要去抓狗皇帝。
皇帝被刀光剑影吓得连一丝帝皇之气都荡然无存,他此刻就像真正的老人一样,顾惜着自己的生命,重重地推开扑过来将他护在身下的太子,自己不知哪里来的巨力,连连推开好几个迎上来的府兵,一下子就到了窗户底下,扒着窗户的边沿,就要从窗户缝里挤到外面去。那么多的府兵聚在这里,哪里容得皇帝走脱,纷纷顾不得即将被他们抓到手的太子,都朝着半个身子挂在窗户缝隙里的皇帝涌去。有的府兵抓住皇帝的衣袍使劲拽着皇帝,皇帝就将衣袍脱去,依旧努力钻住窗户;有的府兵用枪杆子扣住皇帝的后腿,皇帝被那人扯得痛,拼命地蹬腿,一脚踢在那人的下巴上,那人吃痛松手,反而让皇帝受力后仰,那一条腿就这样借着力钻出了窗户。皇帝只需将剩下的一条腿也从窗户缝隙里收回,就真的能逃出宫殿了,府兵们见状一拥而上,当先的一个,双手抱住皇帝的腿,后面的府兵全部压上去,叠罗汉般用上他们全部的身体重量,势必要将皇帝抓住。后面的府兵里有几个聪明的,拿着刀枪,小跑到外面,几个人看见了一只脚站立在地面的皇帝,冲上去,三下两下就扣住了皇帝。后面跟来的一个执大刀的小兵,眼看皇帝被俘,冲过来,手起刀落,皇帝瞪大了眼睛,只见刀光一闪,他的生命就这么终结在一个无名小兵的刀下了。所幸刀锋锐利,他并没有受多余的苦痛。
“狗皇帝死了!狗皇帝死了!”站在皇帝尸首身侧的一个小兵拎起皇帝掉落在地上的首级,大声呼喊起来。宫殿内的府兵闻言,齐声呼喊起来,都在庆祝。
宫殿内为首的几个府兵开心地呼喊了一会儿,想起来书桌后面应该还有一个狗皇帝的狗儿子和狗腿子,提着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书桌后面去,准备从他们两个去轮回中与狗皇帝团聚。哪成想,几人伸头往书桌后面一看,书桌后面散落着因方才的混乱散落一地的纸张、信件,哪里有什么狗儿子和狗腿子的身影啊!
“不好!狗皇帝的狗儿子和狗腿子跑了!兄弟们!他们一定跑不远,给我把皇宫翻过来找!”为首的几个府兵弹了下剑刃,剑鸣声响彻整个宫殿,府兵们都静下来听他说完,齐声应好,操着刀剑就列队出了宫殿,去皇宫内四处翻找去了。为首的几人在众多府兵都出了宫殿之后,先用剑尖将内书房内所有在他们看来有可能躲藏的位置都戳了一遍,再四下看了看,这才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去,去其他地方寻找。
易鸠在皇帝挥开太子独自逃走的时候,借着府兵们的注意力都被皇帝吸引去的机会,将太子背在背上,顺着竖直的柱子,爬到大殿横梁上去,走到屋角一处从下方往上看也不易被发觉的地方躲匿起来。易鸠作为天道碎片,本体最为轻盈,只是背着太子使得她动作不太便利,所幸她往上爬的时候,府兵们正一齐使力死死压着皇帝的一条腿,全都背对着她和太子。她这才顺利地背着太子躲到了屋角的梁子上。若不是易鸠的任务必须以辅臣的身份完成,她完全可以使用守护力量将她和太子牢牢护住,再不济也不被逼到不顾形象爬柱子的地步。易鸠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拉着太子刚在屋角蹲定,太子便透过窗户缝隙看到皇帝被杀的情形。太子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不过他还记得自己身处刀枪的重重包围中,在自己忍不住痛哭出声之前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直到底下的府兵们寻不到他和易鸠,全部从内书房离开宫殿到外面去找,太子这才松开双手,轻声地抽泣起来。
易鸠可怜太子丧父,便让他多哭了一会儿,在心里掐着时间,准备带着太子潜行离开这个危险的皇宫。可是,易鸠在心里数了四五个一刻钟,太子的眼泪和哭声还是没有停。怎么这么多眼泪?易鸠在心里无声地吐槽着。但是不能在让太子这么哭下去了,宫殿内的月辉好像比之前弱了一点,说不定黑云又要遮蔽圆月了。她和太子还躲在屋角的梁子上,若没月光的照亮,他们等下下去又会不方便。无奈,易鸠只能出言劝阻太子继续哭下去:“太子殿下,请您暂缓伤心。不如我们先行下去,为皇帝陛下寻一物遮盖一下遗体也好啊。还有,我们不能再待在皇宫内了,府兵这么多,就凭我们两人,是没有丝毫胜算的。我们出宫之后去一个您信任的大臣家中,将世家大族们的恶行告知他们,让他们联合起来讨伐世家大族,帮助您夺回皇位,这才是正事。”
太子一边听易鸠的话,一边哭着,他现在正伤心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子几乎成了一团浆糊,易鸠说什么,他便点头应下来,任由易鸠将他背到背上,借着慢慢退却到黑云后的月光,顺着柱子滑到地面。可怜太子的双脚一沾地,便想起了易鸠说的为皇帝找一物遮蔽遗体的话,他真的将窗户内侧被府兵们扯下来的衣袍捡起来,跑到外面盖到皇帝的躯体上。皇帝的首级估计是被府兵们带在身边,准备用来交差了和讨赏的。太子在附近找了一下没找到,只能放弃。眼下情况紧张,府兵们正在满皇宫寻找他,太子来不及给皇帝施最高的挽体礼仪了,匆匆磕了三个响头,太子就跟着易鸠匆匆向着皇宫外跑去。
月色渐收,易鸠仗着没有修炼的凡人看不见她的工作面板,大咧咧地打开工作面板,在工作面板的指引下,绕开所有他们寻找的府兵,逃出了皇宫。出了皇宫,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太子指着国都中他熟悉的大臣的宅子,与易鸠一起朝那里赶去。太子在大臣的门户上敲击了几下,听声音似乎有固定的频率,很快门户就打开了,出来迎接的正是那个大臣。大臣赶紧恭谨地将太子请进家门,还在关门之前,警惕地往外望了两眼。太子和易鸠进入大臣家中之后,黑云彻底遮挡住夜月,月华全部被挡在黑云之上,一丝也漏不到人间界鹿国国境内来,整个鹿国又陷入了黑暗。
易鸠和太子进入大臣宅子的情形,郁元通过鹰眼看得一清二楚,连他都忍不住感叹起太子接下来的命运来。只听得他轻轻地说出一句:“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天心虽离开了郁元温暖的臂膀,站到了地上,可是它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早就将天地之气团团变成一朵蓬蓬的云团放在地面上,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呢!突然听到郁元说出这句话,它猜测郁元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于是自己也用它那双无所不视的眼睛去寻易鸠和太子的踪迹。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太子和易鸠正双双被捆束得严严实实绑在刑柱上,两人身上都有了几道鞭子抽出来的血痕。易鸠身上的是她用力量偷偷模拟出来的,而太子则是货真价实地受刑了。看周围的环境,两人像是被囚禁在某个地下密室中了。这还真的像郁元说的那样,两人入了狼窝了,天心口鼻中喷出三道白烟,短促地笑了一声,很快它便笑不出了,因为它在受不住刑晕了过去的太子身上看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郁元,太子不能死。”天心看到太子身上血痕处透出来的一丝金光之后,立刻控制着身下的云团飞到郁元的眼前来,对着郁元说:“人间界国家众多,掌握兵权管辖一方的重镇也不少,国家和地区之间各自为政,近百年来,战火纷乱,民不聊生。如今结束纷乱、开启统一的人间界帝君终于出现了,他就是鹿国的太子。皇帝一死,专属于人间界帝君的气运转移到了太子的身上,帝君归位,我这才看清这位太子的命格。”
“所以,我应该去救太子殿下?”郁元听完天心说的话,还是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笃定囚禁太子的人不会让太子这么轻易地死去,不然不会只是将太子捆在这里打几鞭子了事,又不着人看守了。故而,郁元还有闲心问天心:“抱歉,前辈。我不能这样轻率地答应您去救人。我对已经死去的皇帝的人品不信任,所以也很难对他的血脉的人品不产生怀疑。我们郁氏的族训虽然是持善心,行善事,但是还有一个原则,不沾因果。坏事做尽且不真心悔过的人,我们郁氏不救;德行有亏且不悉心修补的人,我们郁氏不救;苟苟营营且不守持本心的人,我们郁氏不救。这三类人,救了只会给自己、给三界、给无辜的人造成更大的麻烦,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了好。这就是我们郁氏救人的规矩。”
三百万年前没有郁氏支脉这么一个仙界、哦不,放到整个三界都算的上是极为特殊的宗族的存在,而郁氏支脉扬名的时候,天心进入了沉睡。没有切身体会,天心也属实难以理解郁氏支脉的这些规矩。只见它皱了皱眉头,抖了抖嘴边的胡须,想了一下,发觉郁元这么说一定是他有想知道的事。于是,它直接问郁元:“所以,你要怎么样才能去救人?想知道什么?”
“前辈,请恕我冒昧。我想看看太子变成您口中的人间界帝君之后的命运线。”郁元大胆直言道。上次一见,太子留给郁元的印象不差。在郁元看来,作为太子,鹿国太子的品格是合格的。但是,天心如今要他去救的是未来的人间界帝君,集人间界最高权利于一体的人,郁元不敢肯定,这位太子成为帝君之后的品格同样合格。权力这个东西,它是能够潜移默化地改变人的,更别说是人间界第一次大统一后所形成的集权了。在那么大的权力浪潮中翻滚,就算太子将来成为一位暴君,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未来具体怎样,救不救人,郁元还得看过太子的命运线之后才能下决定。
天心重重地嗤笑了一声,只以为郁元是在说笑。开玩笑,命运线是能随便看的吗?一不小心拨弄错了某根命运线,害得命运线不正常地颤动,那个生灵以及与之有交集的命运线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也就是天心仗着自己是辉世界的本源所化,与万事万物同源,连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命运线都能与它的气息交融,这才肆无忌惮地时不时拉出某个人的命运线来左瞧右瞧。其他能触碰到命运线的人,比如天辉,他一蓄意勾动命运线显形,命运线轻则受损,重则碎裂,连累某个生灵彻底从辉世界消失。这就是气息不能交融的缘故了。
郁元没有将天心不以为意的嗤笑放在心上,仍然拿坚定的眼神望着天心。天心笑完了,对上郁元不改神色的面孔,惊得张大了嘴巴:“你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