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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场里紧急疏散的广播,济恒的哥哥张济翰撒腿就往吴清芬家跑,她家离场里职工宿舍不远,跑到半路远远地看见她和爸爸吴光谱正往这边跑,济翰高喊:“清芬!大叔!快!快!往河边跑!”
吴光谱拉着清芬,踉踉跄跄地跑到济翰跟前,话都说不出来了,两个人也顾不得说话,一起拽着清芬跑。清芬被他们两个人拉扯着,跌跌撞撞差点摔倒。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爸!我不行了,跑不动了!跑不动了!”
济翰和吴光谱停下来,松开手,三个人一起弯着腰,喘着粗气。济翰说:“马上就到河边了!快到了。”他们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河边有好多人聚集在那里,他们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到了河边,只听大家七嘴八舌地乱嚷嚷着:“二愣子,到这边来,别怕!别怕!有妈在!”“丫蛋儿,别乱跑了,跟妈在这儿好好呆着。”“听说图强那边已经烧光了,还烧死人了呢?”“真是水火无情啊,一夜间啥都没有了,房子没了,家没了。”“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烧到咱这儿来呀!”
济翰拉着清芬的手,感觉那手冰凉冰凉的,仿佛冻僵了一样,在这五月天里,不至于这么冷啊!她一定吓坏了,济翰歪着头看了一眼清芬,清芬的丹凤眼里满是恐怖,脸色惨白,长长的头发也跑得散开了,济翰用力攥了一下清芬的手,清芬也紧紧握着济翰的手。
过了一会儿,清芬慢慢回过神来,羞涩地把手从济翰的手里抽出来。用橡皮筋儿把头发扎起来,绑成一个马尾辫子,让漆黑的头发一衬,更显得那脸苍白了。
大家站得腿酸了,纷纷在草地上坐下来,他们三个人也找了一块稍微干爽的草地坐下。
这时,正是上午十点多,太阳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和往常一样升起来,挂在天空上,阳光撒在清亮亮的河面上,河上泛起一道金色的波纹,像是谁在水里撒了一些碎金子。清芬背着太阳坐着,也被镶上了金边儿,雕塑一般。
她旁边是一大片紫色的石竹花,这是她最喜欢的花,以前她很喜欢采一束,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上。今天,她却对这些花视而不见。
济翰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可是,他生性不爱说话,此时,更找不到合适的话讲了。清芬平时话多,喋喋不休讲个不停,现在却沉浸在恐惧中,脸绷得紧紧的,嘴闭得严严的。
吴光谱忽然问:“你四叔他们怎么样?”济翰说:“还不知道,应该没事吧?要不,我到那边找找他们吧。”吴光谱说:“快去吧,找到了,咱们就都放心了,这大火,太吓人了,我在这里呆了五十多年了,还没遇见过。哎!不知道咋引起的?清芬,你跟济翰一块去吧。”说着,吴光谱把包袱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刚才着急往河边跑,就随手把柜子里的零钱和父女两个人的几件衣服塞进了包袱里,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其他的,都还丢在家里,没来及拿。
济翰和清芬在沿着河边慢慢找着,清芬说:“济翰,你说这大火能烧到咱这里吗?要是烧到这里,可咋办呢?我很害怕。”济翰说:“不会的,火势估计很快就会控制住的,你没听他们说吗?部队已经来帮助灭火了,还有飞机呢,放心吧,不会有事儿。”
济翰嘴里这么安慰着清芬,自己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想起自己从家里出来,不到两年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他先在四叔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可是,四婶的脾气不太好,好一阵歹一阵的,他不想让四叔为难,就自己出来租了一间房子。
找不到活干,他就到山里采木耳、蘑菇,起早贪黑地干,也赶上运气好,那年山里的木耳和蘑菇多得采不完,他一个夏天就采了五百多块钱的木耳和蘑菇,这可是一笔他做梦都想不敢想的巨款。
他暗自高兴,数着日子,只等秋后卖了钱,就回家过年,让爸妈看看,自己不但能挣钱了,还挣了这么大一笔巨款。可是,偏偏那些木耳和蘑菇被偷了,一点都没剩,全被小偷偷走了。他着急上火大病一场,高烧了几天几夜,差点送了性命。
房东十分过意不去,说东西是在他家被偷的,他要赔又赔不起,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最后房东想了一个办法,说他认识林场的一位领导,看看能不能想法子让济翰招工当伐木工人,虽然活累点儿,可也算是有正式工作了,找对象也好找呢。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济翰那年也没回家过年。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济翰进了林场当了伐木工人。虽然是正式工作,可真是辛苦,这活不比在家里种地轻快,还很危险。他最喜欢大伙儿锯完木头,一起扯着嗓子喊号子:“顺山倒啰!顺山倒唻!”那雄壮的吼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儿,在山里回荡着,回荡着,让人心潮澎湃。
清芬说“快看,你四婶他们在那儿!”清芬的喊声打断了济翰的胡思乱想。四叔他们也看见他俩了,弟弟和妹妹开心地跑过来,小妹更是亲昵地拉着清芬的手,仰着脸瞧着清芬笑:“哥,姐,刚才我爸妈还在担心你们呢。”边说着,边回头说:“妈,你看,他们来了,都没事儿。”济翰说:“叔,婶,我也挂着你们呢。”
张书辰说:“你吴叔呢?”济翰说:“在那边歇着呢,我去叫他过来。”张书辰说:“咱们一起过去吧。”说着,拿起随身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竟然有两个大包袱,济翰伸手接过四婶手里的包袱,他们一起往回走。
张书辰和济翰在前面走,清芬和四婶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张书辰说:“我有好几年没回山东老家看你爷爷奶奶了,如果这场大火我们能躲得过去,我一定带着孩子们一起回趟山东老家,你爷爷奶奶岁数也大了。”济翰说:“嗯,我们一起回去吧。叔,我还想跟清芬订婚呢,我要跟我爸妈说说,看看他们能同意不?”
张书辰说:“还能不同意?清芬人长得好,干活利索,屋里外头的活都拿得起来放得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呢,你爸妈肯定高兴。”济翰说:“清芬就是脾气大了点儿,沾火就着,他爸也说,让他惯的。”张书辰说:“谁还没脾气,活儿好的人脾气大,怂包没脾气,脾气大点不要紧,讲理就行呗。”济翰咧着嘴笑了笑。
张书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说起订婚,咱们还得请个媒人呢?虽然你们自己谈的对象,可是,总还得请个媒人才像回事儿,回头我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咦?我看你原来的房东就行。”济翰说:“嗯,找他挺合适。您先别急,我先跟我爸妈说说,看看他们什么态度,然后您再找他吧。”
济翰想,快两年没跟家里联系了,不知道家里现在咋样了?自己刚刚进林场工作不久,工资不高,也没攒下多少钱。订婚是要花一笔钱的,不知道吴叔是怎样的态度?吴叔是很场面的人,估计不会太难为自己,他知道自己家里情况,吴叔很喜欢自己,这看得出来。
弟弟和妹妹跑着追上了张书辰和济翰,两个人也就没再聊下去。
这时,吴光谱望见他们,迎上来,久别重逢一般,百感交集。
眼见到了中午了,大家都饿了,人群里开始有点骚动。都说:“看来没事了吧?咱们是不是能回家做饭了?”“是啊!得弄点吃啊,大人还好说,孩子们可受不了呢。”也有的人担心地说:“还是等等吧,万一大火过来,再往这跑可来不及呢!保命要紧,一顿饭不吃,还饿不死。”
这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大家都伸着脖子朝来人方向看,以为是报信的人,等那人到了跟前,原来是邮差,手里拿着一封电报,高声嚷着:“张济翰!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