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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将酒杯凑到唇边时,余光瞥得念一下楼来,他握着杯子的手轻轻一滞,忙放下酒杯,不自觉站起身。
迎头打了个照面,明明觉得也不是多大的事,但这么看着他,念一脸色却不大自在。本想问他怎么还没睡,但话鲠在喉,总是说不出来。
“你……”
展昭微微抿唇,半晌含笑问她:“可是饿了?”
他声音越发温柔,她听着就愈发的难受。
念一默不作声地点了一下头。
“厨房里还有些吃的,就是不知冷了没有。”
看她神色淡淡的,显然不欲同自己多说话,这样无缘故的生分,若在以前展昭定然不明就里,但此时此刻他竟莫名能猜到她生气的原因。
心中涩然之际又隐隐多出几分欢喜……
“等我一会儿。”
展昭侧过身往庖厨走,念一也就习惯性地跟在他之后。
锅中是他命小二备着的饭菜,但是隔了太久,尽管用锅盖掩着,菜也还是凉了。他端着碗沉默,似乎若有所思。
“怎么了?”见他久久没说话,念一不由开口。
展昭将锅中的剩菜端出来,“没什么,饭菜吃不得了……你吃面么?”
“嗯,吃什么都可以。”
听得这话,他无端松了口气,俯身往桶里舀了一瓢水倒在锅中,回头就去纱橱里取面条。
念一盯着他的背影发呆看了一阵,蓦地意识到什么。
“你做?”
灶膛里的火已经生起来了,展昭折了枝桠塞进去,闻言微偏过头,“怎么?不行么?”
“不用了不用了。”念一忙走上前作势要去拿他手上的干柴,“我自己来就行。”
展昭并未松手,反而无奈地望着她苦笑:“做碗面我还是会的,你是怕我做的难吃?”
“不是……”
“那不就行了。”他轻摇头,“既是我惹你不快,好歹让我做碗面给你陪个不是吧?”
念一讷讷一怔,半天才回过神来,发觉脸红得烫手。幸而灶膛里有火光,照在脸上还不至于太明显,她抽走手,也没敢抬眼去看他。
展昭微笑道:“去坐会儿吧,很快就好了。”
“嗯。”
她只得听话地坐到一旁的小桌边。不多时水就烧开了,锅盖一掀,白气潮水一样的往外流散。念一支着肘,看他忙碌的样子,一瞬安心一瞬惶惶,感动时又茫茫然的想:若是换做那个小姑娘,他大约也会对她这么好吧?
晶莹剔透的面条在漏勺里掂了掂,一放入白瓷碗中,香气登时就四溢开来,展昭正准备洒葱子,忽然回头问她:
“我记得你不吃葱花?”
她摆首,“还好。”
“那就不放了。”展昭用水净过手,把汤面端到她面前,略有些赧然地笑笑,“尝尝看,或许不是特别好吃……”
因为自己口味淡,他做得也特别清淡,但面上浇的汤是上好的老母鸡炖的,虽是瞧着没什么颜色,但吃起来却分外鲜香。
念一吃得几口,展昭垂眸瞧着她的表情,轻声问:“味道……怎么样?”
“嗯。”她嚼着面条,神色诚恳地点头,“很好吃。”
展昭淡笑:“那就好。”
一言不发地吃了半碗,念一喝了口汤,抬眼瞧他还在看着自己,她抿着唇放下碗来,试探性地问道:“展大哥?”
“嗯?”
“你和连姑娘,认识很久了?”
“不算久吧……”他回忆道,“也就一两年。”
说完,她却又不吭声了,只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心不在焉地吃面。
展昭见她这幅模样,只当是她还对连翘心怀芥蒂。
“我知道这些时日,她处处针对你……她心性如此,也是受他师父耳濡目染,不能全怪她。”
“我不怪她。”念一吃完面,倒是毫不在意,“她是道士我是鬼,本来也不能和睦共处。”
“等去过祁连山,我就到开封走一趟。”她端起碗,寻了木盆来刷洗,“若那时她还执意要跟着你……”
念一顿了顿,垂眸继续刷碗,“那我们还是分道扬镳比较好。”
“……”
*
回房关上门,窗外传来微弱的虫鸣声,展昭正低头嗟叹,床榻上有人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
“我说,你就准备这么耗着?”
他抬起头,黑暗里某人坐起身望向这边。
“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白玉堂扔了件厚实的斗篷给他,展昭扬手接过,慢慢走到桌边坐下。
“你对她,其实还是……”他欲言又止,犹豫道,“你不打算告诉她么?”
展昭将自己圈在帽椅里,淡然地摇了摇头,“都是在尘世中被束缚的人,何必给她再加一条枷锁?何况事已至此,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
“哎,话虽如此,但是……”仔细一想,也觉得这事难办,白玉堂头疼地叹了口气,“可我觉得念一对你,应该也有几分喜欢的罢?”
风声萧萧,良久无人回答。
“展昭?”
不远处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白玉堂啧啧叹息,拉过被子来,翻身接着睡。
第二日,天上放晴,但院中还是湿漉漉的,积着不少水洼。
早饭是豆饼和稀粥,连翘吃不惯豆饼,只咬了两口就扔给白玉堂去了,自己猫在一边儿吃咸菜下白粥。
他倒也无所谓,就着她吃过的接着啃,吃到一半想起什么,“对了念一,你是去那边找什么人么?”
“嗯。”念一一口一口慢慢吃着豆饼,“是当年押我去往边疆的一个差役,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想寻他问问我的死因。”
听得这话,展昭和连翘皆是一愣。
展昭是没料到她做的这般打算,而连翘则是惊异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忘记了。
“不是吧,你自己是因何而死,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她咋舌,“看样子鬼的记性都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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