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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她进去的小丫头吓得脸都白了,嘴里小声念叨着:“这不行,得叫大夫……”
宝珠暗自翻了个白眼, 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 一叫大夫, 不就弄得跟她欺负了人一样了吗?
她没有理会多嘴的小丫头,只连声问怎么了, 又拿手帕去给紫容擦脸。
紫容却不愿意被她看到和碰到一样, 翻身坐了起来,环抱双膝把脸埋了进去, 把自己遮的密不透风。
想起刚才匆匆瞥见一眼紫容哭的那个样子, 宝珠心里也有些着急, 才打发了小丫头去书房看看。嘴里安抚紫容:“小公子, 好歹先别哭了。奴婢已经打发了人去, 正在殿下书房外守着呢。书房里的事儿一完, 一准儿给你把人带过来,行不行?”
紫容已经明白她不会带自己去找陆质,哄是没用了, 宝珠只好跟他讲道理:“殿下每日里事多得很,小公子在留春汀好好养病不好么?”
紫容害怕的厉害,此时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他不懂树外面的生活为什么是这样的,一座看似松散的、小小的院子就能将他深深束缚, 叫他连陆质的一面都见不到。
从前他羡慕那些长着两条腿的人, 进进出出全可以跟着陆质。而他只能守在那颗紫玉兰树里, 等着陆质什么时候来书房,那会儿天气是不是晴朗。
因为平常怕陆质受凉,书房透气都是挑陆质不在的时候。
只有极好的天儿,太阳正好,风也正好,谨慎的严裕安才会将窗户打开一条窄缝,让他可以看见站在书桌前或写或画的陆质。
那时候他还没有花,又怕引来注意,只能等有风的时候,才能轻轻动动全身的叶子:“唰…唰…”
运气好了,陆质还会偏头看看他。
却没想到现在是一面都没有了。
紫容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越想越心惊。
会不会以后都是这样了呢?他回不去紫玉兰树里,陆质也不会再来留春汀。这满院的下人将他盯得死死的,也许到死,都不会再见到陆质。
既然见不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已经为他开过一树花,被抱过,还收了他送的礼。好像也值了。
躲在软帐里的人不说话,维持着环抱双膝把头埋进去的姿势,一动不动。宝珠发现之前,紫容已经一个人在床上待了小半个时辰,跟现在一样一点声儿都没有。
所以宝珠不知道现在埋着头悄无声息的人是不是还在哭,怕的不是他真哭出什么毛病,只是想着再哭下去眼睛该肿了,给陆质看了只怕不好交代。
她拉了拉紫容的胳膊,试探着道:“您刚病过一场,殿下惦记的要命。如果再哭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好呢,这……小公子?”
“……”
紫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宝珠心里也憋气。
她是陆质跟前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原本便比旁的下人高了一颗头。在宝珠看来,即便以后紫容被陆质收用了,也不过是个填房。她将来是要伺候正妃的,客客气气地对他,是看在最近陆质还新鲜的份上。
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可能就是仗着生的好颜色,才被殿下看进了眼里。如今在景福殿连屁股都没坐热呢,娇气倒一日胜似一日。
需知宫里伺候主子的人多的数不清,还没见过这样的。宝珠半是撒气半是劝谏,道:“您这样的小性儿,殿下一时稀罕也是有的。只怕时间长了,殿下心烦起来,便丢开手去。等午时殿下过来用饭……”
“嗯?”紫容突然把头抬了起来,两只眼睛肿的跟熟了的蜜桃一样,眼周的皮肤透亮,看上去叫人心惊。
宝珠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想着起身去拿个冰袋来给他敷。却被紫容拽住了袖子:“陆质……”
他还会来吗?紫容清醒了些,从那场不可理喻的自问中挣出一线清明。
他轻轻打了个哭嗝,眼睛眨了眨,看着是听进去了。
宝珠也松了口气,诚心实意地道:“殿下对待再好,是殿下愿意。可若老是哭着耍小性儿,只怕隆宠不会久长。”
紫容似懂非懂:“我……我不能哭?”
看来还是没听到点子上,宝珠还是点点头:“差不多吧。不只是哭,前几天不是说过么?在宫里,最重要的是守规矩,知尊卑。在殿下面前,咱们全是奴才,姐姐妹妹要不得,更别提大呼殿下名讳。一行一动,全要看殿下方不方便,而不是随自己的意愿。”
“嗯……”紫容拿手背擦了一把眼睛,坐正了些,闷声慢慢地说:“我记住了。”
宝珠站在他旁边,闻言点了点头。绞着手帕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眉眼舒展,嘴角微微扬起,心里有些自得:“还多着呢,以后再慢慢告诉公子。”
无论是侍妾还是娈童,不晓事的,都是缺□□。
此时留春汀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连院里洒扫小太监的动作都轻了很多。距离门口只剩几步的时候,才能听到有节奏的“唰唰唰”的声音,旁的一丝人声也无。
陆质面无表情,迈大步进了暖阁。
身后的严裕安冲屋里的下人摇着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沿路跪倒的一片宫女没一个敢出声请安的,陆质没叫起,便都原样跪着。
他几乎是悄没声息地进了紫容的寝屋,屋里也没声响,陆质顿了顿,叫了声:“紫容?”
听见陆质的声音,宝珠一瞬间有些发慌,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她从屏风后走出去,正要请安,才见外间跪了那么多宫女。
宝珠愣了一瞬,也跪了下去,道:“给殿下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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