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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深处,土默特汗的官寨是个三层高的碉楼,碉楼的四周还架着两门土炮,上面有荷枪实弹的蒙古士兵和一个连的北洋军在守卫。官寨里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站到了垛口上,城头拥挤不堪,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羊膻味。碉楼被子弹打的千疮百孔,有的城垛干脆就已经被削平了,官寨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受伤的土默特和北洋士兵。
土默特汗的官寨已经被围困了一天一夜,马匪发动了四次袭击,有两次甚至都攻上了垛口,被土默特士兵和北洋军用马刀和刺刀硬给打退了回去。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进攻是什么时候,更没有人知道官寨还能支持多久。
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指挥下,官寨里的男人把黑火药、铁砂从仓库搬到了院子里,给每门土炮都装上了火药,几个彪形大汉手拿着松油火把,随时准备点燃火绳。其他的男人都拿着枪趴在垛口,神色凝重的望着远方。下面无数的骑兵挥舞着马刀荷荷怪叫着冲了过来,后面则是两匹马拉的勒勒车,火光下可以看出,车上横七竖八的捆着大批的老幼妇孺,不少女人下身赤裸掩面而泣显然是受到过凌辱。
城头的土默特战士牙齿咬的嘎巴巴响,攥着枪的手不停的颤抖。
寨墙外面,密密麻麻的马匪在官寨外面来回奔驰耀武扬威,马刀在头顶打着旋。
负责守卫官寨的是二十师的一个连长,他名字叫做孟良。张绍曾派遣士兵给蒙古王公守卫官寨,除了防御乌泰和哲布尊丹巴之外,也不无控制他们防止叛乱的目的。
“轰轰”,大地在颤抖,烟尘席卷干枯的草原,尘头像海浪般翻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
孟良第一次知道千军万马是什么感觉,上千骑兵的马蹄如同雷声滚滚,让人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官寨点起了烽火,这是召唤所有牧民保护官寨的信号,见到烽火牧民都要拿起刀枪向官寨汇集参加战斗。可即使是土默特所有能拿枪的男人都参与战斗,也不过是一千左右,而敌人起码也有六千的骑兵。烽火已经点了一天多,却见不到几个人来守护官寨,看来这些牧人也凶多吉少。
天渐渐黑了,官寨上的守军点燃了松油火把,土默特汗巴音特尔也站在了垛口,他神情凝重的问道:“孟老弟,援兵到底啥时候能到?”
孟良心里根本就没底,他甚至不能确定乌云珠等人是否能平安的逃出去,找到征蒙先遣军,更不知道先遣军是否会来援救土默特汗的官寨。指望二十师肯定是不行的,张绍曾在偌大的蒙古只有不足一个团的兵力,哪里有余力保护土默特?而先遣军则属于南军的编制,和北洋不咬弦!
二十师既不是袁世凯的嫡系,也不是南军的人,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野种!张绍曾被袁世凯扔到了蒙古,任凭二十师自生自灭。
“不好说!”孟良苦笑着摇头。
巴音特尔叹了口气,拍拍孟良的肩膀不再说什么。
几十个蒙古骑兵护卫着一个穿着华丽皮袍的人骑马慢慢到了官寨下面,从火光中看出这个人是乌泰的管家巴图。
巴图瘦刮刮的脸上浮现出残酷的冷笑,他冲着城头上面喊道:“巴音特尔老爷,我们大汗说了,只要您打开寨门,宣布拥护大蒙古国,交出国民政斧的汉人,就封你做亲王!我们两家还是姻亲!如果执迷不悟,打破官寨之后,土默特所有高过车轮的男丁都要被处死!”
巴音特尔面无表情的道:“你让乌泰来见我,我和他有话说!”
巴图皮笑肉不笑道:“我们王爷太忙,您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巴音特尔手按着垛口,哈哈大笑道:“我们两家本来就是姻亲,十五年前我就把小女乌云珠许配给了王爷的世子,怎么,现在女婿来打岳父了?咱蒙古人可没这个规矩!你们说的这个大蒙古国,今后是我们蒙古人自己说了算,还是听俄国人的?我上个月拜见了章嘉呼图克图大国师,佛爷说了,我就是个郡王的命,如果要是自不量力想当亲王,那就死无葬身之地,我巴音特尔老头还想再多活几年呢!北洋的官兵是我土默特的客人,按照草原的规矩,任何人只要进了自己的家门就不许别人来寻仇!”
巴图管家鼻子一哼道:“你不要妄想用活佛来压我们王爷,等我们王爷当了全蒙古的汗,活佛也得要王爷来册封!否则他什么都不是!”
巴音特尔暴怒道:“混账,连佛爷也敢亵渎?你就不怕死了进阿鼻地狱?咱们蒙古的神情,自古都是东蒙古由章嘉大国师说了算,西蒙古是哲布尊丹巴活佛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乌泰当家了?滚回去,告诉乌泰,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等到中央政斧的天兵一到,那个时候他想回头也晚了???甭指望俄国人会帮他出头,草原上的事情只有佛爷说了才算,洋人就是个屁!”
巴图鼻子一哼,怒骂道:“好,既然不识时务,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念两家世代的姻亲了!”
巴图管家逃了回去,马匪的叫声则更加响亮了,马刀在火把的映照下寒光闪闪,一场真正的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马匪嗷嗷怪叫着,骑马冲到官寨外面,一起勒住战马,朝着寨墙上的守军开枪,并用蒙语辱骂,一时间白烟弥漫,“砰砰”的枪声响如爆豆。
官寨上的土默特战士则躲在垛口,任凭马匪挑衅却没有还击。巴音特尔非常清楚,马匪知道官寨里人不多,想逼他打开城门决战。
马匪放了几轮排枪,见官寨没什么动静,后面的人就跳下马扛着梯子就跑了过来。孟良一看他们要强攻了,吼叫道:“开枪!”
“吞吞吞”,孟良仅有的一挺金陵制造局仿制的格林炮首先开火了,一道火舌将战场分割开来,后面的像割草般倒下一片,冲到前面的人扛着梯子茫然若失,“砰砰”土默特战士的老式火枪也打响了,在十几丈的距离老式散弹枪的威力甚至超过了新式步枪,铁砂、铅子把攻城的马匪轰的稀烂,胸膛炸开脸盘大的血洞。
马匪的勇气被无情的弹雨给浇灭了,任凭长官的叫骂依然不敢发动冲锋。突然,被捆在勒勒车上的牧民被驱赶了下来,成百上千男女老幼被反剪着手臂,被匪徒驱赶着向官寨进发,走的稍微慢一点,就被马刀劈杀,城下哭声震天。
官寨上的枪声停止了,不论是北洋军还是土默特士兵,都将枪口抬高了些。官寨里的士兵开始躁动不安,而那些马匪则夹杂在这些妇孺之见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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