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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甘氏集团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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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天同庆的圣诞节过后,各部门迅速回复状态,迎接一件心镜会中的大事,就是一年一度的元旦会议。

心镜会中分为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两个集团名义上在同一会中,可是长期以来自成一国,各有自己的领导人和部门架构,不论财务、客源、规矩等所有事务也各自为政,两座建筑物虽然在同一个范围,可是也有自己的出入口,平常甚少机会碰面。

心镜会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自数百年前起已经处于分裂状态,不知在哪一年开始,有两位领导人定立了一个传统,就是每年的一月一日,两个集团都要举行元旦会议,维持最低限度的交流和沟通。会议的地点由两个集团轮流负责,而今年的元旦会议就将会在甘氏集团举行。

由于这个会议是香氏和甘氏唯一的正式接触机会,所以在香氏集团的三大主管都高度重视,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以免被对方嘲笑,成为香氏的耻辱。近年心镜会发展迅速,成员数目大幅增加,已经不可能像以往一样,找个地方容纳全部成员,所以除了双方的领导人和各部门主管、助手外,每个部门也只可以挑选数十名部下出席。

杨诺言在神知者总部听着谢山静解释元旦会议的细节,觉得这个传统十分有趣,有点羡慕地说:「好像很盛大,我也想去看看。」

谢山静错愕地说:「你当然要去啊,你要跟着香小姐。」

杨诺言现在才知道自己也要出席,突然觉得一点也不有趣了,开始以认真的态度去看待这个会议,问:「这个会议到底要做什么?」

谢山静胸有成竹地说:「明天我们就要开始彩排,到时你就会明白。」

结果光是第一天彩排,三位主管就强逼大家练习入场数十次之多,有一些被认为「走路姿势不好」的人,受到猛烈抨击和轰炸,差不多要哭出来。香小姐温言相劝,说:「你们也别太严苛了,元旦会议的目的是沟通,而不是要互显实力。如果他们真要笑话我们,就由得他们笑好了。」

可是三位主管都爱极面子,又怎会听得入耳?幸好杨诺言是香小姐的人,所以总算没有人来对他鸡蛋里挑骨头。他看着司徒夜行等人在狠狠教训部下,心中暗暗赞同香小姐的看法,想:「不过是一个会议,难道真会有人去注意我们走路走得怎样吗?只要不太难看就是了,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其实三位主管正因为对人对己的要求也一样严格,才会把香氏集团管经营得有声有色。如果他们都是得过且过的人,香氏集团的运作就会变得松散混乱,又哪得今天的辉煌成就?

这个时候,一个立正时脚掌分得太开的神知者被谢山静抓起来痛骂了一顿。不过总算她赏罚分明,几个表现得特别优秀的人也被点名嘉许。金宁身为经验丰富的助手,面对这种场合的表现自然无懈可击,另外还有司徒梦行和几个神知者,也是她评为「模范代表」的人选之一。

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一发现有态度散漫的部下,就会用他的大嗓门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地叱喝,一个按捺不住而打了一个喷嚏的人,更被他怒目瞪视了整整一分钟,吓得追踪者们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即使双腿已经发软,仍然维持着挺直的姿势。

总务部成员都知道自己的头儿周民之外貌谦厚,可是内心极重面子,万一自己的表现稍有不足,被周民之评定为「败给另外两个部门」,恐怕以后难再有好日子,所以更加目不斜视,务求令主管满意。

当一天沉闷和劳累的彩排结束,大家脸上维持严肃,心中却大声欢呼的时候,三位主管低声商议几句,居然稀奇地达成共识,对香小姐说:「香小姐,我们决定把明天的彩排时间加长,提早至早餐后就开始进行。不过我们怕你过累,所以请你午饭后才加入。」

大家听到这句话,登时好像泄气皮球般难掩沮丧的神色。香小姐又岂是丢低部下,自己养尊处优的人,她摇头说:「我会和你们一起彩排。」

结果,经过连日的地狱式训练后,包括杨诺言在内,所有有份出席的人都达致「令人满意」的水平。

元旦会议大日子终于来临,香氏集团的众人平时只穿着便服,可是今天却按不同部门穿着用于重要场合使用的心镜会统一服饰,列着整齐端正的队伍来到旁边的甘氏集团。甘氏集团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和香氏集团大致一样,不过风格就截然不同。

香氏集团建筑物内打扫得十分干净,在走廊或休息室内有不少摆设或盆栽,也有很多沙发或长椅,看得出是一个供众人居住和生活的家。

甘氏集团内部更加一尘不染,而且一点装饰或挂画也没有,更没有供人休息聊天的空间,整栋建筑物就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完全找不到生活的气息,想来是领导人的意思。杨诺言不禁庆幸自己是香氏集团的人,心想:「我们那里看起来比这里快乐多了。」

他们维持着整齐的队形来到原本应该是饭堂的地方,发现这里已经收起所有餐桌,在正中央位置放了一张很长的高级原木会议桌,桌子旁边放置了几张同一系列的原木扶手椅。甘氏集团的人已经列队站在在会议桌一旁等待。

在会议桌的主席位置,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白衣白裤的男人。这个男人有一双丹凤眼,长得英俊挺拔,表情严肃端庄,甚至有一点点僵硬的感觉,脸上的须根剃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用发蜡梳理得非常整齐。

香氏集团队伍来到门口,就像彩排的时候一样,由司徒夜行首先带领穿着深蓝色服装的追踪者部门缓缓内进,站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和甘氏集团的追踪者部门面对面。接着进场的是由谢山静领军,穿着全黑色服装的神知者部门,经过多日来的训练,他们步伐整齐一致,站好之后,双手就放在背后,表情肃穆,面向着甘氏集团的神知者。最后进场的是以周民之为首的总务部门,他们穿着深灰色衣服,同样表现得非常有系统。

在三个部门都肃立而站后,那个男人以冷静认真的声音说:「欢迎出席心镜会本年度的元旦会议,我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赵亚义。现在恭请领导人香子规小姐进场。」

赵亚义说完之后,所有人就向着门口方向立正。穿着全身白衣,仪态优雅的香小姐缓缓从门口进来,身后跟着同样穿着白衣的王申雪及杨诺言。杨诺言双手放在背后,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大庄严的场面,加上有过百对眼睛都集中地以目光恭迎他们进场,不禁紧张得心跳加速。

香小姐走到赵亚义的旁边,向他微微一笑,赵亚义表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语调平稳地说:「请香子规小姐就座。」香小姐依言坐下在他身旁的椅子,杨诺言和王申雪则继续一左一右站在她后方。

香小姐坐好后,赵亚义又开口说:「恭请领导人甘馨如小姐进场。」

一个同样是一身白衣的少女,慢吞吞地从门口进来。这个少女非常年轻,看上去顶多十九岁,身材娇小,有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一双水灵的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看上去灵气逼人,神情娇怯,甚至可以说是楚楚可怜,令人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这位正是甘氏集团的领导人甘?如。

杨诺言悄悄打量着这个怯弱的年轻少女,心里觉得难以致信地想:「这就是甘氏集团的领导人?看上去比小思还要年轻,好像弱不禁风的样子,怎样率领有数百个成员的甘氏集团?」

其实杨诺言当初也不信谢山静是首席神知者,甘?如不但职位更高,而且还比谢山静年轻几岁,也更加弱质纤纤。

甘馨如身后没有跟着任何助手,独自走进来,表情好像对站在两边的数百人漠不关心。她自行走到香小姐对面的位置,赵亚义说:「请甘馨如小姐就座。」甘?如依言坐下。

虽然三位主管在彩排的时候,警告他们眼神要坚定集中,不能四处张望,可是杨诺言始终按捺不住好奇心,打量着四周的人和环境。他见到会议桌还有六张椅子,带想主管们也会坐下来。果然听得赵亚义说:「领导人就座完毕。请六位主管就坐。」六个主管闻言便上前坐下。他们的助手也跟上前,站在自己主子的后方。

整个大厅容纳了数百人,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连呼吸声也听不到,显然是大家都听从吩咐,压下呼吸的声音。杨诺言这个时候,就明白为什么三个主管要那么着紧部下的姿态。因为甘氏集团众人的纪律比香氏集团有过之而无不及,数百人连眼神目光都十分一致,想来比他们接受的训练还更加严格。赵亚义说:「我是副领导人赵亚义,再次欢迎大家出席元旦会议。我现在宣布会议正式开始,请两位领导人发言。」说完便欠一欠身。

杨诺言诧异不已,心想:「原来甘氏集团有副领导,倒和我们的架构不同。」

甘馨如的眼神有一点茫然,看来不知道要说什么。香小姐亲切地微笑说:「馨如,近来好吗?」

甘馨如看起来还是娇怯怯的,点头说:「我很好。」接着看了赵亚义一眼,赵亚义对她微微颔首。她看见赵亚义的反应后,就好像变得比较有信心,主动开口说:「香子规,恭喜你们获得一个预言者啊。」说完后,差不多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杨诺言脸上。

杨诺言想也没想过话题会马上落到自己身上,吓了一跳,心跳快得像要跳出来:「怎么会说起我?没人告诉过我会有这个情况!我要回应吗?还是什么也不用说?」

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香小姐已经响应说:「馨如,大家也是心镜会一份子,无分彼此。预言者属于心镜会,是大家的荣耀。」

甘馨如肯定对香小姐的「大家都是一家人」理论绝不陌生,因为她完全收起了迷茫的表情,像预先排练过般冷笑一声,流利地说:「无分彼此?你说得倒好听。每个月你的部下和我的部下冲突也不下五、六次,又不见你管教管教他们。」

杨诺言暗暗称奇,心想:「这个甘小姐好像有点奇怪,一时茫然失措,一时又词锋锐利,似乎有些对话是有人事先教她说,有些话则是她自己临场应对。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面对着甘馨如的指责,香小姐不慌不忙,仍然保持着微笑说:「我和部下的相处,就好像家长对待孩子一样,有些事情总得让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和态度应付,他们才有机会成长。相比起事事受家长的管束,这种方法往往让孩子学到更多。你同意吗,馨如?」

这几句话实在说得极为得体,甘馨如顿时语塞,不能说同意,也无法说不同意。她又飞快地看赵亚义一眼,这次赵亚义装作漫不经心,却以极轻微的动作摇摇头。

甘馨如立即改变话题,说:「这一年你们的收入一定进帐不少,打算怎样使用这些资金?不介意说来听听吧?」

香小姐和气地说:「关于财政问题,我想总务部主管会很乐意解答。」

赵亚义反应迅速,马上说:「请总务部主管周民之先生发言。」

周民之听到自己被点名,望香小姐一眼,清清喉咙,说:「所有收入皆是成员努力的成果,理应回馈在大家身上。去年度的大部分收入将继续用于维持日常开销,除此之外,总务部亦按成员要求改善建筑物内部分设施的质素,其中包括为图书室添购大量藏书,煮食时转用更多有机食材,加购来自不同产地的优质咖啡豆,扩建多一间电影播放室和播放更多最新电影,以及在房间中提供各种香熏油等等。总务部亦一向关注成员的健康状况……」

周民之开始长篇大论地发表总务部的丰功伟业,甘馨如显然根本不是真的关心这些问题,听到这里,她开始现出心不在焉的样子。

周民之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此外,总务部即将大量购入最新的流行性感冒疫苗,以及最新研发的类风湿性关节炎药物,希望成员无须风尘仆仆前往医院,也可以得到最佳的治疗。总务部还计划每半年举办一次强制眼科检查,确保成员的视力不会因长时间工而受损。至于在文具方面…」

杨诺言很想知道另外五位主管那个专注的表情是出自真心,抑或只是演技精湛的效果,因为连他自己支持到文具这一点,也开始感到难以集中精神。

他不知道他对于主管的两个估计也不正确。其实元旦会议的议题,每年也会触及各部门的业绩。所以所有主管早在数星期前,就已经开始草拟自己的讲辞,然后再花好几晚时间,把数千字的演讲死记硬背下来。就在周民之念出一早准备妥当的讲辞时,其他主管当然把握时间,在脑中默默地复习自己的稿子。

其实在最初期的元旦会议中,各主管也只是轻松地用几句说话简单交代自己部门的事务,而不会发表如此冗长累赘的演说。后来不知哪个害人不浅的主管心血来潮,决定在元旦会议中好好表现自己,就在会议前把重点记录下来。

结果在那一年的会议,这位主管的发言受到当时两位领导人高度赞扬。其他主管当然不甘心让人独领**,于是人人不敢怠慢,在下年的会议前也做足准备,就是这样开创了主管要发表长篇演说的传统。

不过,在开始的时候,其实主管们也只准备一段较有条理的汇报则可。只因历代主管的竞争之心越来越强烈,谁都希望自己是最出色的一个,所以做的准备工夫一年比一年夸张,慢慢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举例来说,如果在周民之事无巨细的演讲结束后,轮到谢山静发言,可是她却只用短短几句话就交代完毕,就难免显得她神知者部门全年也在好逸恶劳,偷工减料。虽然不是所有主管都会被提问,谢山静仍然严阵以待,事前对着金宁努力背诵讲稿十多次。

周民之没有抑扬顿挫的呆板声音继续说:「……在收纳各种文件和报告的时候,相信会有莫大帮助。而在去年五月,总务部接获一宗投诉,指出暖水泳池的水温比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存在零点三度的偏差,有见及此……」

杨诺言此时已经相当佩服周民之可以牢记着如此锁碎的事情,可见总务部虽然负责幕后的工作,但是要处理的问题,绝对不比神知者和追踪者部门轻松。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周民之下了总结:「……以上就是去年主要的开支项目。如果任何人想了解其他细节,欢迎随时和我本人联系。」

杨诺言暗地里松一口气,想:「如果这些只是『主要』项目,谁还敢问他『细节』?」

赵亚义开口说:「感谢总务部主管周民之先生发言。」

周民之的表演结束后,众人不知是因为精神尚在太虚幻境,或者是害怕开口的话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提问的目标,因此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人还是香小姐,她客套地说:「其实只要是造福大家的事,无论耗资多少也是值得的。馨如,你觉得呢?」

甘馨如听到自己的名字,才从白日梦中回过神来,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自己也懂得怎样回答,说:「当然。我们追寻的,最终也不过是幸福。」

在如此严肃和正式的场合,一个领导人居然说出这样梦幻飘渺的话,其实很有点不伦不类,赵亚义听得微微皱起双眉,杨诺言开始觉得这个和香小姐齐名的领导人甘馨如,其实纯粹是一个爱幻想的少女。

这个时候,本来一动不动,像一尊尊雕像的主管们之中,突然有一个男人清清喉咙,向赵亚义使个眼色。

赵亚义马上说:「请首席神知者费衣先生发言。」

杨诺言听到「首席神知者」,精神一振,悄悄留心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神知者的一身黑衣,身型又高又瘦,肤色蜡黄,看起来既像三十多岁,也像五十多岁,无法猜透他的实际年纪,此人正是甘氏集团的首席神知者费衣。

主动要求发言的费衣向着两位领导人方向欠一欠身,然后才开口说:「香小姐此言差矣。何谓造福人群的事,每个人的定义也不同。如果只因为少数人的诉求,就动用大多数人努力的成果,就等于尊重小部份人的意见,而漠视大部分人的需求。」

杨诺言一直也没有特别注意费衣这个人,想不到他其貌不扬却语出惊人,竟然直接驳斥香小姐的看法,暗暗纳罕,心想:「这个人好大口气,以为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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