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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责问的意思,单纯就是那么一问。
“我叔叔的尸身,我寻不到,瑶光说是他带走了,他不交代,现在他意识清醒,搜魂对他无用。”后面的话,不必戚南阔再多说,萧月珩自己能够听懂,他目光随意地往路舟雪身上一瞟,轻易地就看穿了后者的灵海,自然也看到了被小心藏在灵海里的萧风灼。
只是这么一看,萧月珩却是皱起了眉,戚南阔看见他神色,也朝路舟雪看去,却没看出什么不妥来:“怎么了?”
“无事。”萧月珩摇摇头,应当是他多想了,即便不是,他也不畏惧什么,他道,“你要萧风灼的尸身?”
戚南阔:“是。”
“行。”萧月珩点头应了一声,放下双手朝路舟雪走了过去,在后者身边蹲下,他与路舟雪不同,虽然在神界的宫殿坍塌,神位不在,可那一身修为相比当年不减反增,要从路舟雪灵海里扯出一具尸体再容易不过了。
察觉到萧月珩将要做的事,路舟雪动了动眼珠,勉强找回点意识,但一身灵力尽散,双手双脚被废,他又能做什么呢?也只能徒劳地摇头,脸上露出哀求之色:“别——”
萧月珩充耳不闻,指尖触碰他的额头,直接探进了路舟雪的灵海,轻易地就找到了他小心藏匿的尸身,萧风灼闭着眼睛,身上的尘土和血痕路舟雪没来得及打理,还保留着死时的狼狈,萧月珩正要把尸身取出来,却在看见另一样东西时愣住了。
路舟雪灵海里的东西不多,且都是些寻常人看来不值一提的杂物,萧月珩看见了一株被定格了岁月的丹桂,是他的赴月宫里的那一株,树下头有一张躺椅,躺椅上同样睡着一个人,青衣如画,眉目温柔地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那是他。
萧月珩脸上怔忪一瞬,他记得他死时一身血肉尽无,连骨骼也都寸寸碎裂,死相分明惨不忍睹,哪里会有这样的岁月静好?怀着这样的疑惑,他忍着心中的怪异,翻看自己的尸身细细瞧了,断骨是天寒玉一寸一寸接上的,一身破碎皮囊更是叫歪歪扭扭的针脚缝补好,然后填进了路舟雪自己的血肉。
萧月珩忽然有种怪诞的感觉,路舟雪是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与他融为一体么?短暂的犹豫间,路舟雪忽然伸手抓住了萧月珩的袖子,在素净的青衣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他哀求地看着后者,到底开口恳求道:“别这样,小翎……”
萧月珩被他抓住的手一颤,刹那间他忽然被拉回了多年前的赴月宫,彼时他一身光风霁月,有哥哥,有路舟雪,哪里如现在这般要步步为营,他大概真的被改变了太多,早已适应了现状的心忽然就生了波澜,他消亡了过去,玄度君的一切于他都不再有含义,可午夜梦回时真的不会遗憾么?
他的目光又落到被开膛破腹的路舟雪身上,微微偏了偏头,他现在,同万年前登上不周山的巫咸人有什么区别?他伙同那群人的后代,在这欺负路舟雪呢。
“你先出去,我有些事需要确认。”萧月珩头也不抬地朝戚南阔吩咐道,后者安安静静地离开了,等妖王走远,萧月珩在宫殿外头下了一个禁制,确保外人听不到他们谈话。
萧月珩一刀切断了断肠蛊与路舟雪的联系,然后撕了路舟雪的外袍给他包扎伤口,他痛得几欲昏死过去,可他还是清醒着,他冷汗津津地看着萧月珩,嘴唇翕动,终是嘶哑着嗓音问:“你来做什么?”
“穿我的外袍吧。”萧月珩脱下青色地外袍递给路舟雪,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叹口气,问道:“你喜欢我?”
“是,我曾爱你入骨。”路舟雪坦然承认了,若是眼前的是过去的萧月珩,他或许还会犹豫片刻,可如今他和他都不人不鬼,似乎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了,正应了那句话所言:“旧人不覆,陌人不故。”
“你怎会爱我?”萧月珩脸上显而易见地出现了困惑,一万年前的事于他而言已经很是遥远,在他漫长的岁月里简直不值一提,他也想不明白,路舟雪究竟为何对他情根深种至此,连尸身都保存得完好。
路舟雪一见萧月珩的神色,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自嘲一笑,果然啊,困在过去的人,也只有他而已,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轻叹:“爱便是爱了,哪里有为什么?只是香云低处有高楼,可惜高楼不近木兰舟。是我一厢情愿了。”
“我非良人。”萧月珩淡淡地说道,且不提一万年前的事情他今日才知已晚了多久,如今的他也不是当年的模样,他是会杀路舟雪的,一万年的偏执,他担不起,也不会担。
“你不需要给我什么回应。”路舟雪不爱他了,在雪山交手的那一刻,萧月珩就在自己心目中幻灭了,如今的坦然承认,也不过是给过去无疾而终的爱恋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此后岁月漫长,他们再无瓜葛,“谢谢你还念旧情,但或许我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路舟雪说完这一句话便背过身去蜷着,他太累了,累得说不出更多的话,断肠蛊折磨着他,受损的神魂再也抵抗不住邪灵的侵蚀,眼前渐渐出现血红的幻象,有些分不清现实了。所以他什么话都不想说了,那些人要剖神骨便剖了,反正他也要死了。
萧月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终是心事重重地走了。
没过多久,穿着黛色罗裙的少女站在了殿门口,她也不先开口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路舟雪,后者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无话可说地低下了头去,他本不想去责备什么,更无意去探知动机和缘由,加害者总是有苦衷,倒是显得他活该了似的,可是孔雀一站到面前了,他又忍不住想问一问为什么。
他想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总是这样被人所弃。
“路哥哥不想说点什么吗?”最后还是孔雀忍不住安静先开了口。
路舟雪抬眸望着她,满眼失望难过,他尽量平静地道:“我不曾亏欠过你什么,亦不曾苛待过你。”
“你来了,娘亲死了,你若不死,娘亲不能回来。”孔雀两句话说清楚了她背刺路舟雪的动机和缘由,路舟雪听完却只觉悲哀,他在孔雀丈量他和朱凰的价值时被放弃,可偏生孔雀选择牺牲他去复生的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他的命,在孔雀心中原来这般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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