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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缓慢地转动着手中的杯盏,抬眼看向眼前正朝她行礼的年轻男子。
男子施完礼,抬起头来。他的眉眼其实算不上十分精致,但是眼神清亮,专注起来的时候甚至有几分深邃。且他鼻子生得挺拔,让他本有些寡淡的面目生动不少。脸型也在褪去幼年时期的肥胖后渐渐显出了棱角。印象中外貌略显平庸的孩子竟在几年里长成了俊秀的青年。
太后微笑着放下茶盏:“东平王出宫后,确实很长时间没往我这里走动了。”
东平王客气而不失诚恳地回答:“殿下面前,臣不怕说句实话。以臣的身份,若往宫中走动太勤,恐会引人猜疑。”
太后自然明白他的顾虑,点头叹道:“那时都以为大局已定,谁知又有了变化……也难怪你要避嫌。”
东平王笑道:“虽然不方便经常拜见殿下,但臣在宫中时常受殿下看顾,一直铭记不忘。”
“你是晚辈,我照拂你也是应该的,”太后顿了顿,有些疑惑道,“莫非东平王此番入宫,只是为了叙旧?”
“那倒不是,”东平王笑道,“是臣有一事不明,欲请殿下解惑。”
太后失笑:“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为东平王解惑?”
“殿下过谦了,”东平王道,“臣这些年看着,殿下的见识别说寻常妇人,就是男子里也没几个及得上。还是臣太过愚钝,入不了殿下法眼,故而不肯赐教?”
“言重了,”太后道,“既如此,就请问吧。”
“不知太后对神策军有什么想法?”
太后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抬眼看了下东平王,再开口时,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悦:“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件事。”
“太后更换军器使应该不是心血来潮,”东平王却依面带微笑,“前阵子左中尉窦怀仙又秘会徐太妃,臣想宫中的局势未必像看上去这样平静吧。”
太后短促地笑了一声:“东平王虽然不常进宫,消息还是一样灵通呢。”
东平王镇定道:“毕竟曾在宫中住了这么长时间,要打听点事情还不算很难。”
太后盯了他一会,冷冷道:“平静如何,不平静又如何?”
“若殿下与徐太妃志同道合、亲密无间,自然没有臣说话的余地。但若殿下有别的打算,也许臣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是助我?还是助你们自己?”太后冷笑。
“恕臣直言,”东平王道,“以现在的局势来说,两者没有区别。”
“何以见得?”
东平王稍作斟酌,缓缓道:“宫中原本就有传言,说先帝把调动神策军的权力给了徐太妃。最近窦怀仙的动向也说明神策军确实有倒向太妃的可能。神策军是什么份量,殿下应该心知肚明。若徐太妃真的掌控了神策军,局面马上就会失衡。那时无论是殿下还是臣等,都很难再有立足之地。”
“那你的建议又是什么?”太后淡淡打断他。
“合作。”东平王道。
太后冷笑:“几个月前令尊还在千方百计算计我,现在你又来要我合作?我凭什么相信你?”
东平王踌躇片刻,缓缓开口:“臣生性散漫,尤喜在坊间厮混,这些年三教九流的人物也多少识得几个。四年前机缘巧合,臣认得了一名胡医。据他说,他曾经进入顾府,为殿下本家的老夫人诊治过。”
太后本在疑惑,他为何讲起不相干的事。待听到胡医二字,她脸色微变,看向东平王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戒备。
“那两年里,府上延请了不少医人为老夫人诊治,连番邦的医人也请去了,”东平王却似毫无所觉,自顾自地续道,“想来老夫人的病况十分糟糕。可是据那胡医说,老夫人只是上了年纪,略有些体弱而已,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倒是看过夫人之后,府上又令他为一名年轻男子看诊。这男子的病情就有趣多了。殿下可想知道那人是什么病症?”
“你威胁我?”太后冷冰冰道。
“殿下觉得是就是吧,”东平王道,“殿下不相信臣,其实臣也不怎么相信殿下,尤其在得知这件事以后。但现在臣和殿下谈论的是一个更大的危局。神策军能造成什么后果,殿下想必也很清楚。无论是殿下还是家父都不可能独力对抗他们。合作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我与令尊的想法多有分歧,就算合作也不可能长久。”太后道。
东平王步步紧逼:“但在神策军上,殿下与家父的利益是一致的。臣并不要求一个长久的联合。”
最后这句话让太后微微震动。她将东平王重新审视了一番,才低声问道:“你当初没把真相告诉先帝?”
若是先帝知道了内情,绝不可能毫无反应。
东平王摇头,接着苦笑道:“府上只告诉那胡医此人是顾氏亲族。那医人至始至终都没猜到那男子的身份。臣听这医人说过此事后就给了那他一笔钱,让他返回西域的故乡。临走前他答应臣,永远都不会回返中原。”
“为什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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