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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了新年,因为在国丧期间,所以不能大肆的庆祝,但相府上下也处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充满了欢声笑语。
“小姐,咱们也剪些窗花贴起来吧?”侍书欢快的笑着建议道。
举国哀悼的时候,大红大紫的自然是不能明目张胆的张罗,但贴个窗花儿不至于冲撞什么吧?
裴瑾呵着冷气,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前世她出生在一个靠近赤道的沿海城市,一年到头也看不到雪沫子。来到这里之后的前几个冬天,也没怎么下过大雪。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厚实的鹅毛大雪,她自然欢喜不已。
“侍书,你带几个丫头去弄吧。侍画,你陪我堆雪人。”裴瑾一一分配了任务,便煞有介事的亲自动起手来。
“小姐,还是奴婢来吧,小心冻坏了身子。”侍画满是担忧的提醒道。
裴瑾不依的夺回主权,道:“我的身子哪有那么脆弱?”
侍画无奈之下,只得跟在主子身后帮忙。
“侍画,去找根树枝。”
“侍画,鹅卵石两个。”
“侍画,破扫帚有没有?”
裴瑾鼻子冻得通红,双手不停的搓着取暖,但玩闹的心却丝毫不减。两人通力合作之下,一个戴着斗笠,斜插着扫把,长着长鼻子的雪人鲜鲜出炉了。
“小姐,这雪人的身子…为何是圆的?”侍画不解的问道。
不过,却好看的紧。
“你觉得是细长的身子好看,还是圆滚滚的身子好看?”裴瑾擦干净了手,抱着丫鬟递上来的手炉,问道。
侍画扯了扯嘴角,算是明白了。
玩闹了一上午,转眼间便到了团年的时刻。今年不比往年,府里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人口,也显得格外的热闹。
因为外头下着雪,在院子里摆酒席是不成了。庄氏便将雅安堂里的厅堂收拾出来,命人摆上了两张大桌子。
古代的春节,与现代的春节相差无几,活动主要也是祭祀祖神、祭奠祖先、除旧布新、迎禧接福、祈求丰年为主要内容。每到这一天的晚上,一家子聚在一起守岁,长辈发给小辈压岁钱等等。
裴瑾穿着碧色的夹袄,外头披了件银灰色的织锦斗篷。乌黑的长发精心的挽成一个流仙髻,带着流苏的步摇摇曳生姿,跟随主人的步伐而晃动。
“瑾丫头来啦,快些进来坐。”庄氏坐在暖炕上,朝着裴瑾招了招手。
裴瑾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然后便毫不扭捏的在庄氏的身旁坐了下来,亲昵的挽起对方的臂膀。“祖母穿着这身墨绿色的袄子,愈发显得年轻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溜须拍马了?”庄氏嘴上说笑着,但眼角眯起的弧度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裴瑾吐了吐舌头,难得露出这样俏皮的一面来。
祖孙俩说这话,其他人也渐渐的到齐了。庄氏作为当家主母,招呼着大伙儿入了座,说了些吉祥的话语,便让丫鬟摆饭。
用完膳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水漱了漱口,裴瑾便和裴云姗聚在一起说话。裴襄不甘寂寞,也凑了过来,道:“大姐姐和小姑姑在聊些什么,怎的也不叫上我!”
裴云姗作为长辈,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计较,淡然道:“还能聊什么,不过是些日常琐事罢了…”
“小姑姑还真是偏心,每每只肯找大姐姐说话。”裴襄在裴云姗的右手边坐了下来,小声的嘟嚷着。
裴云姗嘴角僵了僵,便转移了话题。
裴瑾说话的时候少,听得比较多。裴襄则叽叽喳喳个没完,别人说一句,她就得回十句。到最后,便成了她一个人在发牢骚了。
“小姑姑你是不知道,紫藤阁里的那些丫头一个个跟木头似的…还有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太多了,很容易招蚊子,我都被咬了好几个包了…”
裴襄最近倒是乖巧了几日,整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俨然有了淑女该有的样子。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才没说上几句话,就又打回了原型。
裴瑾与裴云姗都很无奈,毕竟是一家人也不好说她什么。只得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以对。
裴襄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半晌,见没个人响应,顿时也觉得无趣了。见丫鬟们拿着鞭炮出去玩,又坐不住了,连个招呼不打,就没影儿了。
“唉…襄丫头还是没定性啊…”裴云姗感慨了一句。
裴瑾一杯茶都喝完了,可见刚才是多么的无聊。侍画在一旁伺候着,贴心的又替她满上了。
“听说晚上还有焰火表演?”裴瑾终于想到了一个新的话题,与裴云姗交谈起来。
裴云姗点了点头,道:“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燃放绚丽多彩的焰火。只是今年怕是看不到了…”
裴瑾了然的眨了眨眼,心里有些遗憾。沉默了一阵,裴瑾便又释然了。想起近来庄氏无意间提起的那事儿,便忍不住打趣起这个小姑姑来。“听说,小姑姑开过年就要订亲了?”
“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我还想在爹娘跟前再呆几年呢…”提到这事儿,裴云姗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透了。
裴瑾挤了挤眉,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是我听漏了?小姑姑并没有想要嫁给王家的嫡长孙?”
裴云姗脸色更红,想要张嘴还击却又难以启齿。承认她听错了吧,好像心有不甘。不承认吧,便是坐实了这件事。懊恼之下,裴云姗便使起了小性子,站起身来追着裴瑾嬉闹起来。“你个小没良心的,亏我平日里待你那么好,竟然敢取笑我!”
裴瑾一边笑,一边躲避着她的追打,两个人在院子里肆意的奔跑着,倒是忘记了名门淑女的规矩了。
站在屋顶的某人,看着院子里闹成一片的两个娇俏少女,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这样的她,也很吸引人呢。
镇北侯府
“臭小子,又死哪里去了?大过年的都不见人影!”杨氏到儿子的院子里转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心里的怒火就腾腾腾的往上冒。
身边服侍的丫鬟追在身后喘着大气,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夫人…夫人您慢些,小心摔着…”
杨氏从小舞刀弄枪的,身子极为健硕,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即便是穿着拽地的长裙,只要她想,也能健步如飞,将那些丫鬟婆子远远的甩在身后。
“真是气死我了!”杨氏转累了,往走廊上的栏杆上一坐,就赖着不走了。
“哎哟我的夫人呐,那上面还落着雪呢,您就这么坐上去,这可怎么要得!”一个上了年纪的妈妈追上前来,好心的劝道。
杨氏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道:“能有什么事儿?本夫人的身子好着呢!”
“若是老夫人瞧见您这副模样,又要念叨了…”那妈妈见劝不动,只得将老夫人给抬了出来。
说起来,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凌氏乃是皇家郡主出身,高贵冷艳。从小受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砭女红之流,是典型的淑女。而杨氏出身武将世家,除了能认得几个大字之外,就是舞刀弄枪,不喜欢受约束。
有朝一日,这完全不搭界的两人成了婆媳,这府里就热闹了。这做婆婆的,一心想要自己的儿媳妇如自己那般高贵典雅,让人挑不出一丝儿的毛病来。做媳妇的却散漫惯了,就算跟宫里的嬷嬷学规矩,也依旧是个扶不上墙的,三天就能打回原形。所以在这镇北侯府,婆媳俩是互相看不顺眼。
果然,那妈妈一提到老夫人,杨氏就怪怪的闭了嘴不吭声了。嚯的一下子从栏杆边站起来,拍了拍衣裳上的雪沫子,昂首挺胸扮演起了淑女。
“夫人,先回去吧。少爷回来了,自然会过去给您请安的。”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裳,年纪与杨氏相差不大的妇人走上前来,扶着她的手温言软语的劝道。
杨氏轻叹一声,拍了拍那妇人的手,算是默许了。
两人携手回到芳菲苑,在暖阁里坐下来。
“卿儿可回府了?”杨氏率先打破沉默,语带关切的问道。
妇人谦恭的欠了欠身,礼仪周到,当真寻不出一个错处来,婉转悠扬的声音宛如少女般娇嫩,好一个楚楚可人的娇颜。“回夫人的话,大少爷刚回府,去老夫人院子里了,想必一会子就过来了。”
“都跟你说了几回了,在我面前不要太拘谨。”杨氏见她规规矩矩的,不免有些别扭。
那妇人却依旧笑不露齿,低眉顺眼。“夫人疼惜婢妾,是婢妾的福分。可规矩就是规矩,夫人是主,婢妾是奴,该怎么样就得怎么样。”
“你还真是迂腐…”杨氏押了口茶,却也不再说什么。
这么些年了,她一直保持这个态度,她说也说腻了。
不一会儿,门口便响起了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丫鬟们见到他走近,忙笑着打起了帘子,问候声不断。
“大少爷安好!”
“大少爷里面请!”
男子低沉的嗓音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恭恭敬敬的在杨氏面前跪下之后,英俊挺拔的少年一连磕了三个头才停下,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孩儿给母亲请安。”
“卿儿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看着这个清俊少年,杨氏心里无比的感慨。明明是一个爹的娃子,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少年在下首的椅子里坐下,继续说道:“母亲身子可还好?关节疼痛的老毛病没有再犯吧?年前见西戎过来的毛皮不错,便命人做了件大氅给母亲。”
说着,便将手里的包袱递给身边的丫鬟。
丫鬟接过沉甸甸的包袱,捧到杨氏的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夫人,这大氅可厚实呢…”
杨氏只是打量了那衣裳一眼,便满心欢喜,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可是看到一旁的巩氏两手空空,便有些不忍心,道:“怎么没给你姨娘也做一件?”
不待卢少卿开口,巩氏便接过话来,道:“夫人就别记挂着婢妾了,大少爷怎么会少了婢妾那一份。早些回府的时候,就已经命人送到婢妾的屋子去了。”
杨氏这才安了心,吩咐丫鬟将衣裳展开,亲自试穿起来。“还是卿儿有孝心,不像那个混小子,尽会惹我生气!”
“四弟也回来了?”卢少卿抿了口茶水,身子顿时暖和了不少。
“回来是回来了,可这会子不知道又死哪儿去了!大过年的,也不过来陪着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是不孝!”
话音刚落地,门外就响起一道戏谑的嗓音。“母亲刚刚说的那个不孝子究竟是谁?说出来,儿子给您出气去!”
杨氏白了他一眼,道:“除了你这个混账东西,谁还能有这个本事让你娘我气得七窍生烟?!”
“七窍生烟?在哪里,在哪里?”卢少棠围着杨氏转了几圈,脸上的表情可逗乐。
杨氏说不过他,正要追着他打,却被巩姨娘拦了下来。“夫人,四少爷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就消消气儿吧…”
“是啊,母亲。四弟这是跟您说笑,都您开心呢。”卢少卿也站起身来,嘴角微微上扬。
杨氏听他这么一劝,果然就不闹腾了。
卢少棠走到卢少卿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是大哥的话管用啊!谢啦~”
“你呀你…”卢少卿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才是夫人杨氏嫡出的亲生子,而他他不过是姨娘所出的庶子。可是因为卢少棠的性子太过随意,时常把杨氏气得仰倒,他这个老实本分的说的话倒是更具分量。
杨氏追打的累了,便瘫坐在暖炕上喘着气。
卢少棠则慢待笑意,脸不红气不喘的在楠木椅里坐下,一派悠闲自在。“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走了吧?”
卢少棠是家中的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个让人不安生的。故而老夫人才将镇北侯府的铺子生意交给了成熟稳重的庶长孙卢少卿打理。说起来,这里头还有许多学问呢。
这一代的爵位,本该由卢少棠这个嫡子来继承的。奈何先侯爷去世的早,那时候他还在杨氏的肚子里没生下来。但这爵位也不能就这样空着,为了以防生变,老夫人凌氏便向朝廷请旨,将爵位传给了二房的庶子。
于是,这掌管中馈的大权,也有长房传到了二夫人唐氏手里。既然是二房当家,那么这打理铺子的权柄,自然也是归二房的。可是老太太还是有所私心的,虽然不喜杨氏这个媳妇,但还是很疼孙子的。便一直将外头的生意捏在自己手里,等到长房长子成年了,便将铺子生意给了他管着,想要平衡两边的势力。为此,二夫人还不止一次的闹过。后来,被侯爷训斥了一顿,这才罢了。
卢少卿不愧是长子,虽然没想过考功名走仕途,在打理生意上却是一把好手。但也因为要亲力亲为,他时常在外头奔波,偶尔还要外地,所以三两个月不露面也是常事。
“刚到府。新开的铺子生意稳定了,暂时可以歇歇了。”卢少卿简要的回答道。
卢少棠朝他竖了竖拇指,称赞道:“不愧是大哥,果然雷厉风行。年中刚开业,三个月就步上了正轨,可喜可贺!”
卢少卿谦虚的笑了笑,脸上并不见得意之色。“这都是母亲的信任。”
“大哥就别谦虚了…”卢少棠豪爽的大笑。
看见兄弟俩相处融洽,杨氏和巩姨娘也就放心了。
自古以来,嫡庶尊卑有别,嫡子与庶子之间的争斗也屡见不鲜。兴许是先侯爷在天的保佑,长房倒是一直和和乐乐的,没发生过兄弟虞墙的事情来。
因为是除夕,中午侯府的一大家子在一块儿吃了团圆饭,没坐多大会儿便各自散了,晚膳却是两房分开用的,并不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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