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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夕没想过白先生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助她进阶。她总觉得这事儿得有后文。
白先生如程思成一般,对翡翠之死不管,不问。甚至阻止她杀程忠,不论多么好的脾气,不论出于什么不可说或者是为她好的理由,都不能掩盖他包庇了杀戮。
【碧水剑气】劈下来,杨夕闭上眼睛,默默运转灵气,开始准备冲关。
体内两个灵气漩涡急速流动,较大的一个开始有了崩裂的趋势。
心魔,如期而至。
杨夕看见,倒悬的银河,干裂的大地。
夏夜寂静,连蝉鸣都听不到一声。方圆百里的夏蝉,蚯蚓,早就被人吃绝了种。
几乎没有水气的夜空里,才看得到这么清明的满月与星河。诸天星辰在宁夏的夜空里,闪烁出一种残酷的静美。
杨夕用力的闭了闭眼,她知道,这是哪一个夜晚。
短手短脚的小丫头,磕磕绊绊的往前赶路,她很高兴,也很着急。
她在十几里外的一块地上,找到了一种“观音土”,当地的人说,这种土可以吃。
小丫头抱着小小的一包土,兴冲冲的赶回破庙。
她想告诉大家:不用再挨饿了,这种土,吃一块可以饱好久呢!一直都在肚子里,拉不出去的!
破庙就在眼前,杨夕稳稳的走过去,脚步一点也不颤。
然后,她看到了“大家”。
三十九个衣衫褴褛的影子,面目模糊如怪,皮肤苍白如纸。围着一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锅,眼珠子绿幽幽的发亮,口涎滴答,形如恶鬼。
锅里坐着一个弯腰驼背,生了一张钟馗脸的老道士。老道士安详的闭着眼,在热水沸腾的咕嘟声中,状如酣睡。
杨夕在大锅前停下,淡笑着说了一声:“老杂毛,好久不见呐。”
杨夕笑着,坐了下来。
心魔如梦境,人在心魔里,看见的都是自己的执念。
其实她当年回到庙里,老道士早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些乞丐告诉她,老道士丢下她跑了。她不太信,那老东西一直把自己当成他的一件儿财产,丢下自己跑了,那以后谁来给他端茶递水,揉背捶腿呢?
然后,她在破庙后院儿的一处地下,挖出了老道士的骨头。那些人还打着顺便吃了她的主意,根本就没在意她发现不发现。
水锅煮着的老道士张开一双铜铃大眼,像个变态版的怒目金刚。声音沙哑,用词猥琐。
“小妞儿,不是让你找不到吃的就别回来么?你这是干啥?”
“哦,我这不是找到了么,观音土,饥荒那年,大家都吃这个。”
“屁,那玩意儿能吃死人!”
“啊,我当时才十岁,怎么能知道。”
“岁数不是借口,你就是笨!”
“行啦行啦,你都快熟了,怎么一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
老道士横眉立目的瞪着她。
“我熟了,你挺高兴呗?”
“没有啊。”杨夕呲着两颗小虎牙傻乐:“我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嘛。你也不知道给我托个梦。搞得老子这辈子听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快滚,能死多远死多远。这像长辈说的临终遗言么?妈的!太不像话了!”
断剑呼啸而至,碧蓝色剑气萦绕其上。
断剑停在杨夕的身前。
杨夕轻轻的收住了笑,抬手握住了剑柄,触手冰凉。
“老道士,心魔破了一个少一个。以后……我大概就再也见不着你了。有空还是给我托个梦,我老是一个人儿混,那什么,怪想你的。”
锅里那老货定定的看着她,目光难得的真诚,有一点点不舍。“小妞儿……”
——那是杨夕想象中,老道士最终跟她分别时会有的目光。
锅外边三十九个妖魔鬼“丐”躁动起来,放弃了锅边肥美的人肉,开始绕着杨夕抓耳挠腮,桀桀欲扑。
杨夕提臂扬剑,剑尖直指天空的一轮满月。
“老杂毛,再也不见了。”
远方响起苍凉的呼喝:“天地不仁……”
魔物们一拥而上。
杨夕长剑横扫,霜寒四方。
“劈、刺、撩、挂,点、抹、击、挑”
看过无数遍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在手中呈现。招招致命,剑剑封喉。
战斗,是学习剑术的唯一捷径。
——彼时杨夕尚未听过昆仑磨剑堂的堂训,却已经用亲身经历,感受到了前辈们总结出的真理。
待心魔退怯,幻境崩裂。
杨夕在一片天崩地裂中,对着那口锅,挥了挥手。
再睁眼,已是一室宁和。
“练气三层,突破。”白允浪手持【避世钟】,敛目阖眸,鼓励的微笑。
杨夕却好像听见一个沙哑猥琐的嗓音:“小妞儿,要筑基啊!”
杨夕轻声的自言自语:“啊,我知道啦。”
杨小驴子是个粗糙的小妞儿,伤感呐,怀念呐,这些柔软的情绪在她这儿向来没什么可持续发展的潜力。
在她的概念里,把那些让她伤感的人剁了才是正经。
可是当她终于适应了练气三层的力量,并且发现白先生也不再关着她的时候。却得知了个十分不妙的消息。
大管家程忠,被家主派出去办差了,早一个月前就走了。程家的仆人都知道,只有她一直被白先生拘着,才不知道这情况。
“这可真是,十分的不妙。”
珍珠懒懒披着衣裳,站在大管家的屋舍里,完全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模样。
“忠爷至少一个月才能回来,你估计是赶不上了,不过你要真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是一样。”
杨夕揉揉眼睛,觉得自己进门的方式可能有点不对……
“珍珠,你……大少爷……”
珍珠环着双臂,见她这个样子,懒洋洋的笑了一笑:“倔货,你怎么干长岁数,不长脑子和个子?”随手捏捏杨夕圆乎乎的脸蛋,珍珠说:“傻样,大少爷已经把我赏了忠爷了。”
杨夕觉得心里头像是被塞了一团泥巴,糊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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