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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沅刹时便如疯了一般,挥刀便连杀三人,血染满身。她下手越发狠厉,毫不留情,也不顾自己安危,果真是不要命的打法,院中登时大乱。惊慌地苏蔓躲到廊后,不停地叫着:“快拦住她!拦住她!杀了她!杀了她!”
院中混乱地打杀声还是传到了内堂,林月沅正在拼杀的紧要关头,一句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厉喝响起:“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顿时都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朝声音来处望去,之间众人身后披着外套的林昶带着满脸病容在下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挪着步子。
自长安归来后,林昶彻底衰老了,又染上了重病,瘦骨嶙峋的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深的皱纹,头发花白地竟像古稀之龄。他每走两步便要重重地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肠肺都要呕出来。
杀红了眼的林月沅还在继续挥刀,但刀法早已凌乱,人也有些混沌不清。她渐渐地发觉众人都停了下来,这才在石阶上看到了林昶。
虽然林昶已经病入膏肓,但他的余威仍然足以震慑众人,依旧可以令苏蔓瑟瑟发抖,强烈的恐惧袭遍全身,她哆哆嗦嗦地躲在廊柱之后,赔笑道:“老爷你身子不好,怎么起来了?”
林昶用质询地眼光望向她,她赶紧哭道:“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大小姐一到家便大开杀戒,见我有了身孕,生怕我生下男孩,抢了她与大少爷的家业,便要杀我灭口。”
这般恶人先告状却引的林月沅哈哈大笑,她用刀指着苏蔓恨声道:“苏蔓你这个恶妇,你害死阿悯,我要杀你偿命!”
苏蔓哭的有如泪人,继续控诉着林月沅的“恶行”,林昶淡淡地听完,冷漠地说道:“如此行径,难容于世,不若杀之,以除后患。”
苏蔓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急忙凑到林昶面前,殷勤道:“老爷说的极是,林月沅这丫头,不尊不孝,有悖伦常,若放纵于她,迟早亵渎了我林氏的英明,老爷大义灭亲,为林氏除害,既保全了我,也保全了我肚中孩子。妾身真是感激涕零。”她嘤嘤哭泣撒娇似得靠在林昶的怀中。
望着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林月沅心寒不已,她挥舞着利刃高声道:“来杀我啊!杀我啊!林昶,你最好亲手杀了我,这样我便还了你的恩情,你我父女恩情尽断,恩怨两清,来世若在遇上,便只是仇人。”
林昶的神情缥缈的像天上的流云,似乎一切与他有关又无关,他呆呆地望着恨透了他的女儿,听着女儿仇恨的怨咒,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像是灵魂已死,肉体干涸。
急不可耐的苏蔓忍不住替因苍老病痛而迟钝的林昶下达格杀令。她还未转身之时,一把小巧的尖刀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她的心脏,她还未全然感受到死亡的痛楚,还未表达变故的情绪,大脑便停住了转动,胸肺便停止了呼吸。
众人骇然,林昶冷笑一声扔掉手中的染血的尖刀,便瘫软了下去。院中护院四散逃离,林月沅走了几步跪在李悯面前,抱着她的尸体,痛哭不止。
林昶半靠在廊柱上,轻声地林月沅道:“阿沅,你过来。”
他重复了三遍,林月沅才听到他呻吟一般的声音。她将李悯的尸首放到一处干净之地。昏昏沉沉地走到他面前蹲下,林昶一手拉住她,一手轻柔地拂去她额头上的一块血迹,艰难地问道:“阿沅,你还恨我吗?”
林月沅茫然地凝视着他,有些痴傻地先是摇头,又是点头。
林昶自嘲地一笑道:“你应该恨我。我对不起陈萍。”
林月沅霎时清醒,丢开他的手,尖叫道:“你不要提我娘,你不配。”
林昶嗤笑道:“也许你不信,我对你母亲是一见钟情,那时我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第一次随家人来到如诗如画的江南,我带着满腔诗意游遍了杭州,在家里的安排下见到了你的母亲。我虽然已经记不得你母亲当年的样子了,但那种感觉却是我永生难忘。我在她面前表现的又痴又傻,她爽朗地笑着,既端庄大方又娇媚俏丽。她毫无拘束地侃侃而谈,我惊奇地发觉她不仅生的美丽而且谈吐不俗、见识非凡、裁断果敢、精明能干。”
“所以你就把我娘当成钟无艳一般的娶回家,将林氏内外大小事全都托给她一人处理,而后你便甩手不问世事,跟着苏蔓这个夏迎春在外面风流快活?!”林月沅忍无可忍地打断他道。
若是以往,林昶估计早就扬起了巴掌,父女俩最后一定闹得不欢而散、惨淡收场,但今日的他却完全没有了脾气,总是咧着惨白的嘴唇温和的笑着,竟难得的显出几分慈父的和蔼:“不,我从未这般待她,能够娶她为妻是我此生最欢喜之事,我当时甚至淡忘了困扰多年不得志的苦闷,甚至想着听从母亲的话和陈萍相伴白头也算不枉此生。那时我是真心想跟你母亲举案齐眉、白首终老,可是……”咳嗽打断了林昶的讲述,胸腔里不顺的气流将他的脸逼得青紫。
林月沅沦陷滔天怒火和锥心之痛中忽略了林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越发吃力地嗓音和黯淡涣散的眼神,他想快要熄灭的烛火,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丝生气。他鼓起所有力气挤出一个笑容道:“你的脾气真是跟你母亲如出一辙。她也是个火爆性子,受不得半点委屈。那时你祖母对她却颇为嫌弃,毕竟她出身商贾之家,又非陈氏亲生,若非我林氏当年家道衰落,我定然是要娶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于是母亲总对她挑剔不满,我拼命从中调和,费劲唇舌,只希望家和平顺,可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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