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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景色总爱笼罩一层淡淡的烟柳色,方才突出它的婉约。S城此时霪雨霏霏,才一小会儿功夫地面已经被淋得光滑如镜。“摇翠楼”里的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她们之中韵棠是最出色的,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模样也是最标志的。虽然已经过了十六,却仍未破瓜,韵棠坚持只卖艺不卖艺身,老鸨也不勉强,这在妓院里是闻所未闻的奇谈,大家猜不透,也不便去猜。
今天韵棠又被客人叫去陪酒,她偎依雕花枣木椅子上,檀色的绣花鞋在鸭青色的裙底下若隐若现,她眼角拖出长长的慵懒,无心关注堂上事,仿若周围的事与自己一概无关,仅缓缓拨弄手中的月琴婉转地唱道:
“终是恨,不到西。
终是累,无处歇。
终是苦,无处吐。
终是怨,无处诉。
终是喜,无处歌,
终是幸,无处发。
终是悲,无处泣。
终是痴,无处得。
终是嗔,无处申。
终是怜,无处悯。
终是非,不分明。
无论意,笑南北。
无论述,评古今。
话久远,嘲当日。
端病弊,躲思量。
自知矣,嗟叹惜。”
韵棠的脸上罩有一层精心准备的笑容,眼神穿过堂上嬉闹打诨的红男绿女,飘出妓院掠到了云上——
十一年前韵裳还不过六岁,家里冲进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他们翻箱倒柜,将家里所有物贴上封条,打上官印。她隐约中听下人说阿爹贪了十多万两银子,韵裳不知“贪银子”是什么意思,闯入者大声的斥骂声吓得她躲进乳娘阿赖的怀里,眼睁睁地看着阿爹被官府的人带走。
“在下奉上谕,也不得为之,司马大人,多包涵!”为首的官员口里客套,眼神毒辣得要挖去司徒温不屈的双眼。
“阿爹!阿爹!”韵裳刚喊出声,就被奶娘紧捂住嘴,强烈的窒息感麻痹了韵棠的思维,她的鼻翼一次接一次地徒劳续气,她张开嘴透过阿赖温柔的掌心呼吸。
阿赖的眼睛含满眼泪,拼死抱住怀里的稚童轻叹:“我苦命的孩子啊,夫人把你交给了我,我要誓死保护你啊。”
她顿了顿又说:“如今皇上震怒,要将司徒一门重惩,连你也要受牵连,皇上吩咐男者处死 ,女子贩卖为娼……只要有我阿赖在,我一定会保护您……”
“哎呀……大爷这边请。”一声甜腻的招呼声惊醒了弹曲的韵棠。
来此地的都是一些用银子来填补空虚的人,如今韵棠不由得脸露厌恶。
“这位姑娘是你们这的头牌吗?”新进来的少年压着嗓音傲气地指向韵裳,他生得俊俏,声音却尖利得刺耳。
韵裳冷冷地望向来者,站在少年身后的是名二十四五岁的男子,身上是一袭绣了白鹰的白缎袍子,腰上悬挂双色母子螭玉佩,他眼眉冷淡,英堂的脸上有一股莫名的威严,各色各样的客人韵裳见过不少,像这种把自己置之度外的人是第一次遇见。不过她不打算把自己给押上。
“让这位姑娘陪咱们的爷!怎么?她不肯?这可是她的福分!”在少年身后的男子也开始不耐烦,两道剑眉凝成了一团乌云。
“爷,您消消气!韵棠确实不接客的,‘摇翠楼’的姑娘多,都是国色天香……”老鸨讨好地叠起双手满脸谄笑地说。
“韵棠今日身体不适,望爷能体谅!”韵棠起身道了万福预备告退。
“哦……这是在拒绝我吗?”男子眯起狼一般的眼眸,带着危险的意味笑了,不知为何韵裳冷傲的神情挑起了他的征服欲,他伸长手一把抱住站在椅子边的韵棠,她被没料到对方用强重心不稳地跌入男子的怀里,两人衣服间摩擦出轻微的沙沙声。
男子浮出清冷的笑意,眼内却是超乎异常的冰冷,“眼前的这个人散发出自己躲避不掉的恐惧,他是恶鬼吗?”韵棠发懵地注视男子。
“从没有谁敢违抗我,你是第一个。”男子板起她的下巴,强硬淡然地说。韵棠挣扎得更剧烈,她想把压住身体的人给推开,可双手被他一只手牢牢钳住,韵棠从不知道一个男子的手会生得如此大,他的眼神看起来好像一匹饥饿的野狼,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逃,但被拉得更紧,他不容韵棠躲避,也不顾老鸨的惊呼,强悍有力地含住韵棠的唇舌,放肆地挑逗,将她的腔内留遍自己的味道才放开了她。
“你!”韵棠想也没想给了对方一记耳光。
“大胆!竟敢对……”少年惊呼几乎要冲上去对韵棠动手。
男子摆手制止,他姿势不变地打量看似柔弱的韵棠。
“你这不是第一次,何必装纯呢?”男子阴着脸狠狠地说,他的话冰冷地打在她的身上,韵裳好似想起过去,身子一个踉跄几近跌倒。
“韵棠,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你再也不能为别人唱歌。”说完他留下三锭金子,头也不回地走到隔壁的厢房饮酒作乐。
韵棠回到房中放下手中的月琴,她坐在桌前自斟自饮,绝望无助地看着墙壁发呆:“阿爹!阿妈!我只想活下去,你们会厌恶我吗?我身上流出如此龌龊的血。”
老鸨芮姨推门看见手捉酒杯的韵棠,走上前劝慰:“韵棠……”
“妈妈,我逃不了吗?”韵棠抬起写满哀戚的双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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