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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魅羽挺同情陌岩的。堂堂一代高僧,据说十三岁参加佛学院会试时,一人同时辩八个教习都没落了下风。现在被硬塞在一个结巴里,估计都快急死了。
“跟我们讲讲夜摩天的事吧,”启娅收拾了情绪,冲四颍轻快地说道。
此时小船离岸边已经颇远了。噪音弱下去,周围的船只也开始分散起来。魅羽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灵宝这个家究竟是在六道中的什么地方。住在这里的民众们,又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该从何说起呢,”四颍嘴里这么说,眼睛里却泛起了很浓的笑意。
启娅也没着急追问,只是随意吃着面前的果子。魅羽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也许小瞧启娅了。和陌生人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就是问对方熟悉、但又不涉及隐私的问题。
现在再想想,启娅之前被塬鉴打完后,走出学堂门时摔的那一跤,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只听四颍说道:“先说夜摩天的人种吧。大部分人是住在海里的……哦,对不起。我应当先说,夜摩天没有大陆,只有海洋和岛屿。这你们知道吗?”
启娅、魅羽和无涧都吃了一惊。不过魅羽估计无涧里面那个人可能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通族是人数最多的一个族。他们常年待在水里。如果上到陆地上,可以存活半天左右的时间,再久就不行了。”
“他们长得像鱼吗?”启娅问,“我们人间的鱼?”
“不太像,大致就是人的样子。有腮,但长在胸口。不是靠鳍游泳。他们的每只脚上有种透明的软骨,很薄,半球形。靠一伸一缩来推动自己前进。”
“像、像水母,”无涧说道。
“无涧兄说得对,”四颍朝他点了下头,接着说,“其次便是依空而生的棉族……”
棉族,的确像棉花,魅羽心说。用火一点就着。
“他们因为飞行中经常要远距离交流,所以声带比较嘹亮。”
简直就是震耳欲聋、撕心裂肺嘛。
“他们的窝在哪里呢?”启娅问。显然把棉族当鸟来对待了。
“夜摩天的海里有种植物,这种植物巨大无比。根扎在海底,树冠和叶子却能一直伸出海面好高。每株都和小山一样,树干直径有半里地呢,我们这样的人都可以稳稳地踩着叶子攀登。棉族的家就在树里面。不过他们的屋子挺像样的,有楼梯窗户,有尖屋顶,和空中的城堡差不多。”
启娅和魅羽出神地想象着那种壮观的景象。
“最后就是我们谷族了。我们都住在岛屿上,和你们的生活最为接近。南长音是南部较大的一个岛屿,也是比较出名的一个。”
出名地人美教养好,魅羽想。
启娅问:“你们三个族之间通婚吗?”
四颍怔了一下,笑了。“史上有过,不过很少。通族不能在地上久留,其他二族又不愿在水中生活。我们谷族虽然能在空中停留久一些,毕竟是暂时的。棉族被常年困在岛屿上也受不了。”
那就好,魅羽想。实在无法想象四颍这样的人物和长残了的蛇妖结为夫妇。
启娅又问:“不是说天界还有一个学徒班吗?你为何不去那个?”
这也是魅羽想问的。
“我想去来着,祖母不让,叫哥哥去了。后来听说人间还有个班,我就偷偷跑了过来。”
原来如此。听四颍说起祖母,魅羽便想起陌岩的祖母来了。这些漂亮小男孩们都有个老奶奶疼吗?
几个人静了一会儿。无涧突然问:“夜摩天为何要、要支持涅道?”
这句话让魅羽有些警醒。这个问题是无涧自己想问的吗?
陌岩说使用宿心咒的时候,施法者的心意通常不会影响到宿主,得耗费内力才有可能。即使耗费内力,也只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比方说无涧若非本来就喜欢启娅,那陌岩今天是没办法让他横插进来的。
不过……她撇着嘴想,那小子道行高。谁知道他影响无涧的时候是不是游刃有余呢。
而到现在为止,魅羽对启娅的所谓“指挥”也就是自己想着玩玩而已,还没有真的去实施过。具体怎么实施,她曾问过陌岩,得到的回复是一句粗暴的“自己琢磨”。
所以魅羽的打算是,如果真有那个需要,她就先试试额头的神庭穴。之前和藤者的灵仆交流的时候,用的就是那个穴道。
但听四颍答道:“对即将来临的这场战争,我们谷族是中立的。主要是棉族,他们和修罗人关系甚是亲密。因为修罗四大护法的飞行术,还有他们的一支空军,都是棉族替他们培训的。”
怪不得!魅羽想起鹰裘来了,每次他都是飞着来、飞着去的。而第一次在云冉峰上刚刚遭遇了蛇妖们,下山就碰上了鹰裘。
“有什么好、好处?”无涧问。
四颍像是知道无涧的意思。“因为修罗人一直在给棉族提供食物。没有大陆,我们岛屿的食物只够谷族自己吃的。通族吃海里的食物。而棉族觅食则较为困难。”
无涧听了,目光低垂像是在想些什么。几人沉默了一会儿。
“说道觅食,我讲个夜摩天的笑话吧,”四颍说,“一个谷族人,一个通族人,和一个棉族人,都去见佛祖。佛祖说,每人下辈子可以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棉族人先说,我希望身边永远都不缺粮食。通族人说,我厌倦了脚上的璞。我要和他俩一样,能结结实实站在地面上。谷族人说,住够岛屿了。希望闭着眼睛走,一辈子也走不到水里。”
说道这里,停下望了望启娅和无涧,才说:“结果三人下辈子投胎,变成了三只拉磨的驴。”
听众们都笑了。
魅羽暗暗佩服。讲笑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嘲,这样就不存在歧视别人的问题。这个四颍的家教可是真好。
正想着,听无涧说:“我、我也、也讲个笑话。”
这倒是有点儿出乎大家意料。
只听他说:“有次我见一个盲、盲人,站在河边,帽子掉在身前。问我走几步能捡起帽子。我说你走、走、走、走一步。还没说完他就掉河里了。”
启娅和四颍都笑了。无涧正要继续,却神色严肃下来,仰头四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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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娅也环顾四周,魅羽这才发现他们这艘小艇已被两艘二层高的大船夹在了中间。
一艘船的甲板上站满了年轻的道士和道姑,看穿戴打扮像各个天的人。女的眼皮上扑着亮闪闪的粉色、蓝色、红色,头顶的髻梳得老高,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小包。男的很多戴着夸张的耳环或链子,肩上点缀着彩色羽毛。这艘船上站的应该就是那个天界班了。
另一艘船上,不用问,一看相貌和装束就是饿鬼地狱道的学生。不管男人女人都体格健壮,目光明亮。有头上长角的,嘴唇紫红的,尖长指甲的。但总的来说,应该是来自两道中相貌顶尖的有钱阶层。
“看这样子,”天界班一个道士说,“人道班的小家伙们是破罐破摔了。”
此人头上的道冠十分高,好像还弄成了个鸡冠的形状。再加上肩膀上的一大堆羽毛,乍一看像只公鸡。
他身边的几人一阵哄笑。“还有十几天就是年度第一次竞技赛了。你们这些弱鸡们还不赶紧废寝忘食、临时抱佛脚?居然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谈情说爱。”
鬼道地狱道船上一个女人接话道:“一女二男是什么情况?一女侍二夫吗?”
又一阵爆笑。
四颍抬起头来,有些不满地向两只船上各瞅了一眼。
“噢——”
女人们又手捧心,叫了起来。这个反应更加激怒了她们身边的男人们。
“上来上来!”天界的船上扔下一条绳子的一端。“上来玩玩儿。”
四颍和无涧同时伸手,一人按住启娅的一只手腕。微一给力,启娅便带着魅羽从小船上弹到空中。等双脚稳稳地落在甲板上时,发现二男也刚好落在自己身边。
“有两下,”公鸡冲他们说道。
这时从另一只船上也纷纷跳过来六七个人。人间的三人被连推带搡、簇拥着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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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一进大厅,魅羽便通过启娅感到一股热浪袭面,里面混杂着酒气和脂粉香气。耳中听到的是光怪陆离的音乐和半说半唱的男女声。人们三五一堆地挤在各种酒桌、棋牌桌之间。倒不全是道士和道姑,也有些俗家打扮的男女,估计是本地人。
还没走几步,四颍便被几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围了一圈,各种问题和东拉西扯。四颍一边观看四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看神情倒也习以为常。
又瘦又小的无涧则被公鸡和两个身材高大的鬼道黑衣男人领到一张大圆桌旁。桌子上方垂下盏灯,随着船身的起伏微微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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