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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凤的“祈祷”灵验了。
菩萨保佑!病倒的不是林木森,而是金德江。
金德江的爷爷就在钱北街上开豆腐坊 ;“公私合营”时,连人带店,全家入了供销合作社。六六年,金德江中学毕业,在家“闲置”;阿爸“豆腐阿大”让他去店里帮忙,打算让他也进钱北街的“豆制品店”。
金德江不肯;有话说,“天下三样苦,打铁、摇船、磨豆腐。”豆腐是当日作当日卖,作豆腐的辛劳他清楚。阿爸姆妈每天三更天就得起来,磨黄豆、熬浆、点卤、压制……忙完,茶馆已“满座”;还得冲洗场地,还得卖……城里豆制品供应凭“豆制品票”;乡里靠黄豆,社员得用黄豆换。黄豆多的可以“存”在店里,张三李四斤把几两地记在本子上。有的隔上半年都不来,得在街面上寻个人捎信告知;有的记岔了,黄豆没了还来,有时还争执一番。六月天卖不完时,得把豆腐切了炸成油豆腐;腊月里遇上“白事”,冰天雪地也得加班。
金德江嫌苦,不去;晃荡了二年,结果,作了“知青”,分到二队。
金德江到二队,二队有些人倒沾了不少光。豆制品店的豆渣最令人眼馋;在锅里焙干,搁上油盐葱姜,加上些红辣椒,一炒,香!泡黄豆的水更是拌猪食的“抢手货”。
金德江也是头一遭参加“双抢”。在家闲置时,金德江就在青山蚕种场作“季节零时工”。去年,大队、生产队都没叫他回来;算躲过一劫。
林木森回钱北第二天,金德江见到他,象到了“火星人”;眼睛瞪得铜铃大,嘴巴张放得下只拳头,说:
“昨晚我听阿淦说你回来了,还当他在寻开心。徐武他们‘断奶’后,都叫生活困难;‘春茧小分红’时,大多‘知青’都‘透支’。今年上面抓‘知青’参加生产劳动,强调必须参加‘双抢’。大队还开了动员会;徐武、杨慧丽,连钱红英她们‘四花旦’都写了决心书。只有朱丽雯春节回杭州后,至今未归。我还当你躲过去了,没想到你会自投罗?”
大暑天,一根灯草都会绊人。金德江在担谷上田埂时,奋力一抬腿,后一步没踏稳,连人带箩摔进灌渠里;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到卫生所,还好,没有骨折。事情很快传到蔡阿毛耳朵里,他立刻让李忠良到各生产队通知:
“‘知青’是**让他们来‘接受再教育’的,我们要执行**的指示,应‘欢迎’他们;欢迎就要有热诚的态度,既要作到同工同酬,还应作适当地照顾。”
林木森被安排在晒谷坪蒸谷、晒谷。
蒸谷是湖乡必不可少的的“农事”。据《中国农业科技史》记载,中国蒸谷米加工技术最早出现在宋代。公元0年四川采用“先蒸而后炒”的稻米加工方法,是中国蒸谷米加工技术的萌芽。在太湖地区则流传,蒸谷米起源于春秋战国时吴越时代。越王勾践采取的“破吴七术”中,即有“宜择精粟,蒸而与之。”《杭州市市志》记:吴越相争时,吴国要越国进献良种,越国大臣文种献计,将种子蒸熟后再送给吴国。结果吴国造成大荒年,民心大乱,越国乘机灭吴。越国臣民将余下的蒸谷碾米做饭以表庆祝,于是沿袭下蒸谷米的食用习俗。湖兴当年属吴国,对“蒸谷米”也很是喜欢。
早籼煮饭松散干燥,口感不好。把籼谷蒸熟再晒干,米粒伸胀,韧密均匀,色黄如蜜,晶莹润泽,耐嚼适,芳香甘甜。以现在科学观念说,是因为稻谷经过浸泡、蒸煮、干燥等水热处理,皮层内的维生素、无机盐类等水溶性营养物质扩散到胚乳内部,使得大米的内部淀粉排列结构发生变化,增加了蒸谷米的营养价值;由于稻米糠层中营养素的渗入;大米呈现浅黄色。
社员没有“蒸谷米”增加了营养价值这些讲究,他们所认定的是“蒸谷米”出饭;同是一碗米,“蒸谷米”比早籼要多出一半的饭。好吃;糯糯地,特别是烧粥,很软和还有嚼味。最最关键是“蒸谷米”容易熟,煮粥只要水烧开了就行,省柴!
蒸谷、晒谷在一起。湖乡的晒谷坪边都有一座二眼或三眼的大灶,灶是“半地下式”,大灶上“锅眼”一字排开,大灶的两端,一侧是烧火口,一侧是一丈五高的烟囱。安上特大号铁锅,挑担水倒上;放入蒸桶,蒸桶上大下小,底板有透气孔,底部略小于铁锅的沿口。先烧水,用铁叉把桑桩枝托住,放进炉膛里;桑桩枝的火大,被高烟囱一吊,炉膛里扯得“忽忽”地响。水一开,先在蒸桶下垫上些新稻草,将清除稻草后的湿谷,用簸箕倒入蒸桶,每只蒸桶可放三箩筐稻谷;在蒸桶盖上压几块石头,把用稻草编制的“粗辫”塞紧蒸桶与锅沿的空间。很快,蒸桶冒出蒸汽;飘出新谷的清香,象“端午节”蒸煮粽子的那种清淡悠荡的芬香。
这时炉膛里添进了老桑蔸,老桑蔸的火不及桑桩枝旺,但经烧。留下一个人火,大家去晒谷。火的人不时地往大锅里添水,并用稻草把去堵漏汽。一锅蒸好,撤出大柴,留着小火,顶着热汽掀开蒸桶盖;也不等蒸谷冷,一个人站在灶台上,用簸箕取出蒸谷,传递到晒谷坪;取出蒸桶大半的蒸谷,余下连蒸桶一同抬下,倒出。取蒸谷时,处处热气腾腾,将手去搂蒸谷,谷粒经蒸煮,尖硬刺手。等重新再蒸一锅时,双手己被烫得通红……
蒸谷在晒谷坪摊开,腾腾热气,一种清淡的芬香在空中弥漫……
晒谷,身处堆满金黄稻谷的晒谷坪,使人浑身充满着丰收的喜悦。早上,等太阳升起后,把晒谷坪上三条长溜稻谷推开;稻谷晒干,担谷进仓,队里就“落实”了一笔进项。
林木森发觉,晒谷也不容易;大批稻谷堆在一起,要不停地翻晒,推成波浪状。用木耙推动稻谷,用木钉耙清理稻草,赤脚把稻谷趟成条条棱道。晒谷坪的水泥地面被太阳晒得发烫,刚打下的湿稻谷散发着热气,人就象是在“露天桑拿池”; 翻一次谷,头上太阳晒,脚下“热浪”熏,黄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地滚,浑身没有一根干纱。
最烦恼的是痒;稻谷上的芒很细小,稻谷壳一干,芒就会粘在手臂和小腿上,堵住汗毛孔,痒痒地,你得去搔。越搔越痒,搔得出血;弄得全是细小的红斑,你还得去搔。
林木森很是奇怪,既然要晒干,为什么不抢先晒透一批,好进库以腾出场地来呢?只是一味地把前面的谷堆拢加厚,空出场地装新打下的稻谷。林木森问,晒谷的都是队里一些“老把式”,没人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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