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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森没睡醒,蛮不高兴地走到外屋。王阿土、王阿桂和薛天康俩口子都在。见到林木森,他们赶紧起身打招呼。
林木森现在是公社领导了,平日里有自已的作息时间,被打扰了睡觉,心里恼火,有了些反感、抵触。他感到胸中闷胀,一团无名状的怨气在聚集。
他姆妈的!开什么鬼会,生产队的事还要我来操心?
王阿土、王阿桂似乎也有些懵,见林木森满脸不悦,薛天康俩口子都回避了脸。李金凤过来替林木森打洗脸水,林木森低声问:“开什么会?”
李金凤强挤出笑脸,没吭声。她用怨恨的眼光望着姆妈和阿姐,徐贞女很无辜地扭转头,似乎在认真地准备晚饭;金娥缩在灶间,一个劲地扎“草把”,似乎事情与她毫不相干。
满屋的莫名其妙。林木森还真的恼了,他姆妈的!我真是自寻烦恼,回这屁钱北来干什么?
林木森竭力克制自己,可这里只是王家道场。林木森见他们挤坐在饭桌的两端,还给他留了一个座。他没过去,一声不响取过小竹靠椅,怕裤缝绷平,他双手扯起一截裤脚,坐下。顺手掏出包“西湖”香烟,朝桌上拋了四支。“嗒”地一声,打火机一响,点燃。吐出一口浓烟,隨着放打火机,抬起手腕了一下手表。笔挺的服装,锃亮的皮鞋,傲慢的举动,饭桌上的人都闭上了嘴。
这可不是二队的“知青”,林木森学习回来要作公社领导的!见他有意地拉开距离,不上桌去坐小竹椅,饭桌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缩拢了身子。
李阿三等了一阵,见没人开口,才悟到今天的“会议”是他召集的。
李阿三开口问:“木森,你打算几时起屋?”
林木森见是舅舅开口,一时有些摸不清头寸,一笑,隨口说:
“舅舅,没钱没材料怎样起屋。”
林木森脸在笑,说话的口气却很僵硬。
王阿土和王阿桂是稀里糊涂被李阿三叫来的,只当是林木森最近难得回钱北,李阿三叫他们一起去聊聊,陪着喝口酒,顶多李阿三是打着林木森的牌子为保薛天康这个保管员的“差事”。林木森的面子拨不得,先应承,保管员能不能继续,薛天康自己能不能趟过这一关。此时一听才知道李阿三是为了什么事,他俩见林木森没松口,忙劝解李阿三。
桌上七七八八地一说,林木森这才知道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林木森原想回来清静两天,籍慰李金凤的温柔疗治一下伤痛的心。钱北竟用这么一摊“烂事”迎接他,舅舅怕真是老糊涂了,拿椽子替薛天健扺木料帐;尤其是贪婪无度的金娥的胡作非为激怒了他。
林木森紧蹙眉结,转头问李金凤:
“是真的吗?”
李金凤见事情急转直下,心里一下空了。男人责怪一问,又气又急又委屈,转身跑进里屋躺在小床上哭。
李金凤一哭,李阿三的心乱了;可开了口,已没了退路。心想,戆头好面子,当着两个队长,多少得掏出些钱来。又问:
“怎么没钱没材料?你不是要建三开间三进两披厢的宅子吗?”
林木森已料到舅舅开会的意图,冷冷地一笑,说:
“哪得天康哥怎么帮忙了。”
李阿三奇怪了,问:“什么意思?”
林木森说:“几十根椽子都保不住,还建什么房?”
金娥忙说:“放心!木森,等你建屋时我们一定还。”
林木森一笑,说:“不要急,还有四年哩。”
屋里的人都奇怪了。
李阿三问:“什么意思?”
林木森说:“薛天健是因为打我判了五年,来我得照顾他家里五年了?”
金娥忙说:“不会,我们可没这样想!”
薛天康也说:“不会,木森,天健打你是触犯了法律,怎么会怪你!”
李阿三说:“谁也没这样说。”
林木森冷冷地说:“事实就这样!”
李阿三被林木森说成个好歹不分、吃里扒外的人,恼了,说:“事实?你说,什么事实?”
林木森更恼火,说:“怎么?薛天健的三间新屋,一堂家俱好好的;天康家建的一间杂屋比我的睡屋还宽敞,凭什么用我的椽子还他们的债?”
金娥呵呵嘴,没有作声。
李阿三心里一顿,知道失策了。“知青”个个是三两蛤蟆二两嘴,干脆直接挑牌。他说:
“好,房子的事今天不说了。木森,金娥家今年遇上困难了,你帮忙替她交上‘透支款’。”
林木森冷冷一笑,说:“舅舅,金娥姐姐会透支?笑话!怎么,他家的工分不会比我们的少。如果她家真的透支,今年队里的分配方案就有问题了!”
生产队里历年分配都会动些手脚,林木森是公社干部,他发句话,万一真的来人查,王阿土他们可担不起。王阿土忙说:
“队里的分配没有问题!天康是自己出了些事。”
林木森说:“就是。今年春蚕好,田里没减产,红薯大丰收。多不说,队里的透支户决超不出一只手。”
林木森伸出一只手掌晃晃。王阿桂马上说:
“林主任真不亏是公社干部,问题得深、透、准。今年队里的透支户只有四家。这可全是林主任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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