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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绮瑜抬眼看他,哭完之后的眸梢却更显得澄澈,黑眸微亮,眼底映着这张她看了一年多的脸。
认真地描刻着,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地方都记住。
陆泽蹙眉,有些不耐烦,只觉得她的眼神刺眼,明明她才是主动伤害者,却又摆出像小奶猫一样受伤的眼神。
他的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丝一缕缠绕着的讽意撄。
温绮瑜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她在做最后的告别。
以前她总是说傅屿的眼睛里是璀璨星辰,盈满了细碎光芒。
其实陆泽的眼睛也是偿。
只是他的眼睛比傅屿更复杂,既会像漫天夜幕里的璀璨星辰,也会像暗流汹涌的无际大海,还会像一汪墨色无波的潭水,更会像要把所有一切都吸入毁灭的漩涡。
是啊,他们的眼睛其实都不同,更不用说他们真的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不可以再为了自己的执念,而死死地抓着不放了。
是对陆泽的不尊重。
更是对大鱼爱的背叛。
看着眼前漆黑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温绮瑜微微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眼睛却有稍稍的湿润。
耳畔仿佛响起了傅屿清润微朗的声音,“最好的是,我的眼睛能够捐出,在我死后,还能再看着她,看着她幸福。”
是她太偏执了,大鱼除了想看着她,他更想的是,能看着她幸福。
她的眼眶盈着将要滴落的泪水。
默默念着,大鱼,我终于替你洗刷冤屈了,可我现在要跟你告别了,再见了,大鱼的眼睛。
陆泽的手越攥越紧,紧紧地锁眉,温绮瑜怀念的眼神真让他恶心,他想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扭开她的脸。
最终却只是冷着脸,转身就走。
声音冰冷入骨,“我在法院后门等你。”
身后却传来温绮瑜轻轻的声音,“陆泽,刚刚谢谢你。”
陆泽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直跳,下颔紧绷,好一会,才冷嗤道:“我是为了自己,只想快点结束,早点摆脱你!”
说完,他冷漠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温绮瑜又整理了一番才到后门,门口站着几个戴着墨镜的保镖,应该是为了防止有记者出现,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人刚刚都出现在了直播视频里。
一个保镖替她拉开了车门,她坐了进去。
陆泽像是迫不及待一般,皱眉看她系好安全带,就踩下了油门,黑色流线型的兰博基尼开出了法院,开向民政局的方向。
他的侧脸线条凌厉分明,唇线抿直,“你旁边的公文包里有离婚协议书,签了。”
温绮瑜打开了那个包,果然看到离婚协议书,只不过这一次的协议书竟然好多份,每一份他都签好了名字。
像是知道温绮瑜的疑惑一般,他湛黑的眼底流淌着浓郁的冷漠和嘲讽,“这么多份总够我妈撕的吧。”
温绮瑜瞳仁轻轻地瑟缩。
她不理他充满挑衅的话,只是打开了协议书,他们没有孩子,离婚其实很简单,只剩下财产纠纷,而陆泽向来又是大方的性子。
温绮瑜的目光落在协议上关于夫妻共同财产处理的条项上。
果然,陆泽一点都不吝啬,应该如果人人离婚都像他这么大方的话,离婚律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除了陆氏集团的股份他选择了自己保留,其余他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都分了一半给她。
只是有些奇怪,不动产方面,他们现在居住的别墅竟然被他留了下来。
陆泽目光森冷,有些不耐,“怎么了?哪条不满意么?如果没有,快点签吧。”
透过挡风玻璃,他已经看到了民政局的大门。
温绮瑜握住了笔,“陆泽,其实没必要给我这么多财产。”
他握紧了方向盘,目光凛冽又寒冷,“钱再赚总是会有的,只是可怜你,为了爱竟然不惜嫁给我这个瞎子,给你的青春补偿费,更何况你陪我睡了这么久……”
温绮瑜的心还是无法避免地微微扯痛了一下。
陆泽把车子停了下来,他拿过公文包,他拿出了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两人的户口本和红彤彤的结婚证。
他解开了安全带。
眸光沉沉地看着温绮瑜在协议上签下她的名字,隽秀的字体出现在他笔锋凌厉的字体下,却意外有一种柔和协调的美。
只可惜,这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他冷淡地扯了下嘴角,取出墨镜戴上去,又递给温绮瑜一个,“走吧。”
民众们的热度还未降下,他们得尽可能地减少麻烦。
微微有些吵闹的大厅里,离婚的长队和结婚的长队总是一样的长,这世界,有人结婚,自然也有人离婚。
温绮瑜还戴着口罩,呼吸喷洒出来的热气粘腻在肌肤上,有些甚至模糊了墨镜,氤氲上朦胧的感觉。
她侧头看了下一旁疏离冷漠中透着不耐的陆泽,他们俩既像要离婚的,因为两人之间沉默没有交流,又不像是要离婚的,因为和其他吵闹着互相辱骂的夫妻不同,他们太安静了。
离婚的手续办得很快。
一下就轮到了他们。
民政局的工作人抬头看了下这两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男女,在想是不是大明星离婚啊。
面上却依旧是见多了分离的漠然,声音也很冷淡,“证件带齐了么?”
陆泽接过温绮瑜手里的身份证,一并把所有材料都递了上去。
工作人员看了下照片和名字,陆泽和温绮瑜,她还没有想起什么,陆泽微冷的声线就响了起来,“还请保密。”
多多少少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工作人员才突然想起陆泽,这不是陆氏集团的总裁么?又看了他们身份证的居住地址,果然是港城寸土寸金的豪华别墅区。
这下不敢怠慢,自然也不敢泄露,总不能因为八卦而丢了工作吧。
看着两人冷漠的样子,需要的证件也很齐全,她什么都没有问,直接盖了章,注销了他们的结婚证件,换成了两本离婚证。
两人走出了民政局,坐进车里,都有些沉默。
温绮瑜靠在椅背上,摘下了眼镜和口罩,轻轻一抹眼角,竟然流了几滴不甚分明的泪水。
细碎的阳光照在后视镜上,折射出细微的光泽。
她扭头,看着窗外,一只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微微地鼓着,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离婚证,硬硬的封皮有些硌手。
离婚了啊。
傅屿案子也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后视镜里的阳光太烈,她竟然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
陆泽问她:“去哪里?”
“别墅吧。”温绮瑜轻轻地说道,“我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陆泽猛地踩下了油门,紧紧地绷着脊背,一路无言。
别墅里的赵阿姨还在打扫卫生,难得看到太太和先生一起回来,还有些高兴地打招呼,走近了才发现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陆泽冷着脸,跟她说,“赵阿姨,去找几个大箱子。”
吓得赵阿姨也不敢问为什么,只是听吩咐去找了以前搬来别墅用的纸箱子。
温绮瑜换上了柔软的拖鞋,把自己的鞋子摆正,就像往日回家一样,还笑着跟赵阿姨打了个招呼。
却一下激怒了陆泽,他刚刚的隐忍似乎一下破功了,“不是急着搬走么?穿什么回家的拖鞋?”
温绮瑜顿了下,还是没有停止上楼的步伐,“我只是不想让赵阿姨刚刚的打扫都作废了。”
陆泽踢了下一旁的纸箱子,也跟着上了楼。
赵阿姨这才发现夫妻俩似乎吵架了。
她拿着纸箱子也上楼,看到温绮瑜的房间打开着,走过去,站在了门口,“先生、太太是要搬什么东西么?”
陆泽松了松领带,“我们离婚了,她不是太太了。”
这一道晴天霹雳,霹得赵阿姨不知所措,“啊?”
温绮瑜对她笑笑,“赵阿姨,您先出去继续做卫生吧,我拿些东西。”
陆泽也不知道自己站在旁边有什么意思,可是,他的脚却定定的不动,像是被固定在了地板上,看着温绮瑜走进了衣帽间。
这一个房间本来就是她一个人居住的,就算全部都空了,对他也没有多大影响,可是他的心却一阵一阵的抽痛,空空落落,时不时就感觉到寒冷的穿堂风呼啸而过。
衣帽间里有一个巨大的30寸行李箱。
温绮瑜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收起来,都摆放在衣服旁边,现在正好打开装衣服。
先是厚实的冬装外套,毛衣、衬衫、打底,然后是夏天的薄衣服。
她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不一会,衣帽间就显得有些空荡了。
陆泽冰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行李箱上,真是讽刺,她一直都准备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只怕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行李箱装不下那么多的衣服,她站起来,打算等会叫赵阿姨一起帮忙,陆泽堵在了衣帽间门口,面色冷淡。
她看了他一眼,微微抿唇,就绕过他先去收拾梳妆台。
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她直接装在了纸箱里,口红架也放了进去。
静静地躺在一旁的是两枚戒指。
仍旧泛着银白的光泽。
那次在老宅被陆泽扔在地上后,她就捡起来放回了别墅里。
这一次,她要带走它。
她伸出手,隔着薄薄的衬衫,轻轻地感受着胸前亲吻鱼的形状,两只鱼紧紧地吻在了一起难分难舍。
如果人能像鱼一样就好了,记忆只有七秒,开心的、忧伤的、喜悦的或者烦恼的都只有七秒,七秒后,又是一个纯白的、没有经过涂染的世界,一切都是全新的。
她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地把手伸到脖子后,摸到了项链的链扣,摘了下来。
温润的亲吻鱼躺在掌心。
一大一小,是傅屿和她啊,应该说是傅屿和她的过去。
温绮瑜打开桌面上的黑色戒指盒,先把两枚戒指都放了进去,然后,又把项链也装了进去。
缓缓地合上,一点点地遮住了微弱的光芒,这一次是彻底的说再见了,过去的一切她要尘封起来,这一次让她真正的做一只鱼,过去的七年当作鱼的七秒,她要开始她全新的七秒了。
她走到床边,拿过自己的包,想要把盒子装进去。
陆泽却大步跨了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盒子,打了开来。
果然,还是那两枚戒指,这次还多了一条项链。
那条项链他不止一次地在温绮瑜的脖子上看到过,他以前从没有想过它的来处,也从没有在意过它,只是知道温绮瑜格外地宝贝它。
现在她把项链和两枚戒指装在了一起。
陆泽握紧了戒指盒。
质地柔软的盒子已经被捏得变形,温绮瑜皱眉就要抢回来。
陆泽却一把拿高了,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黑得纯粹的眼底又隐隐地燃烧起了两簇火光。
亲吻鱼。
傅屿、温绮瑜。
他有听过温绮瑜的好朋友叫她小鱼,这两只亲吻鱼,一大一小,大鱼是不是就是傅屿,大屿、大鱼,真是深情。
他冷笑,胸腔里的怒意却翻腾得厉害。
明明已经知道了温绮瑜嫁给他只是为了傅屿的眼角膜,她可以用傅屿买的戒指让他带,那她自然会一直带着两人的定情信物!
可是他就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意,还有隐隐约约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恨意。
他恨什么呢?
恨温绮瑜骗他,恨她为了其他男人嫁给自己,恨她为了其他男人可以牺牲一切,恨她耍他。
内心深处却似乎有个声音在喊着,更恨的是时间。
时间的错开,让他完全无法参与温绮瑜和傅屿的过去,他永远就只是他们俩故事的配角。
温绮瑜的眸色已经带了怒意,“陆泽,你快还给我!”
陆泽垂头看她,她的眼底再清楚不过地倒影出了自己的神情,眼神冷漠,面露怒意,看起来就像一个面容丑恶的妒夫。
他怎么可能是嫉妒,他只是恨。
心却不由自主地下沉,像是在泥泞的沼泽中,越挣扎越迅速。
胸腔里难以负荷的疼痛越发地重了。
真丑陋。
他闭上眼,再睁眼的时候,仿佛已经全然收拾好了难堪的情绪,黑眸里有着不真实的冷静。
陆泽把戒指盒放在了床上,后背的线条却绷得很直,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天空很蓝,没有多少白云。
他听到了自己绷紧的声线,“明天会有律师和你处理财产的过户手续,这些东西快些收拾,过几天我就会拍卖掉。”
温绮瑜睁大眼睛,声音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你要卖掉这个别墅?”
“是。”他的眸光嘲弄,“不卖,难道留着回忆你给我留下的恶心么?”
陆泽转过身,背脊挺直,却有点像张得过度的弦,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地绷断一般。
他下了楼,抓起桌面的车钥匙。
车里面他的手机正在不停地震动,短信、电话不停地进来,他随意地拿起来一看,老宅的座机号、林苑的手机号、陆正声的号码,还有办公室的座机。
他眉心有着深深的褶痕。
眼神阴郁。
只怕民政局里面的高层早就电话通知了陆家他离婚的事情了吧。
陆泽本来就没想过瞒着家里,他爷爷以前在政府机关做事,里面多的是他带过的门生,通风报信倒是一流。
但他现在心情不好,本打算回老宅,现在也不想回去了,连电话都不想回他们。
手机里最后的一条短信是许致发来的,提醒他不要忘记明天他的驾驶证就会被短暂扣押,公司这边已经安排好了私人司机。
他抿唇,刚要锁掉屏幕,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一不小心就划到,接通了。
“卧槽!”电话那头不停地这样喊着,陆泽皱眉,就要按掉,“哥!哥!是我!没想到真接通了!”
陆泽看了眼屏幕,陌生的号码,但是声音又很熟悉,他敛眸,“林芃南?”
“是我!”
“你怎么回来了?”
林芃南是他舅舅的小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弟。他舅舅一家好早都移民到国外了,表弟也一直都在国外读书,每年都只会在假期跟着一家人回来。
现在又不是假期,来电号码竟然是刚买的港城号。
应该说,他竟然在港城。
“哥,我都大三了,现在是实习期好不好?我打算未来回港城工作啊,所以现在就回来找实习啊!你先存下我的港城号。”
陆泽淡淡地嗯了声。
林芃南又问:“哥,今晚去嗨吗?我刚回来,给我接风呗。”
陆泽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顿了顿,最后还是答应了,他正好也想发泄。
林芃南挂断电话后,给陆泽发了条短信,是一个高级会所的地址,能出入的非富即贵,更重要的是里面陪酒的女孩都是出了名的高学历美人。
陆泽进去的时候,林芃南说他正在棋牌室。
棋牌室包厢的灯光倒是很亮,陆泽眯着眼,伸出手等适应了这刺目的灯光,才抬眸去找林芃南。
有快半年没见了,林芃南还是没怎么变,皮肤白皙干净,眼睛微大,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黑色的头发衬得他肤色更白。
他看到陆泽进来,赶紧站起来打招呼,还赶了一个人起来,把位置让给了陆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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