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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之畔,黄泉路上。水汽氤氲中几盏青灯在桥边影影绰绰摇曳着,等待归魂。
一个略显孤寂的身影在迷雾朦胧中踽踽独行。他的神色迷惘而犹疑,不知身处何处,不知路在何方。他走走停停,步履蹒跚。
直走到一座古旧的拱桥前,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眸清明起来,堪堪在桥前停下脚步。
薛沉凝神看着一盏悬浮在空中,散发着青色微光的古灯。他好像从没来过这里,可是却莫名的熟悉。直到他想起来,他为什么在这儿。
他已经死了。临死之前的记忆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不论他怎样费力的回忆。
他的一生就像一幕幕破碎的电影分镜头,他依稀地记得他是个孤儿,没有可以追溯的深刻的过去。他独自平凡的长大,做了缉毒警察——他是个好警察,立下了赫赫功勋,有不少战友,也有不少仇人。
毒贩子们恨不得杀他而后快,最后一个大毒枭买了他的命。他只记得行动失败,他掩护队友撤离,而自己却被抓住。这之后被关进了水牢里,被注射了过量的毒品,被严刑拷打通宵折磨,直到最后神智不清再也回忆不出后来。
薛沉始终觉得,他的一生应该是有很多跌宕起伏,很有意义的故事的,至少绝不该这么短暂而平淡。
但是他已经记不得更多的事情了——他的战友,他的恋人,他儿时的记忆,他所做过的事情,他亲近过的那些人......那些一张张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鲜活脸孔,他似乎已经不能对号入座了。
也许很快,他就会连这些仅剩的粗略的记忆都遗忘了。他重新迈开步伐,缓慢却坚实地踏上了面前的古桥。
桥那边,模糊可见一座古老巍峨的城池。城楼上拙朴的大匾用着最古老的文字“殷墟甲骨”铭刻了两个字——酆都。阴曹地府,鬼城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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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薛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桥对面朦胧的水雾之中,河畔一盏孤灯晃了几晃,伴着一阵柔和的清光,突然化作一个雍容典雅慈眉善目的宫装妇人。
她手挽一食盒,食盒中似乎是一碗碗汤水。她抬眸凝视着薛沉消失的方向,怔怔出了一会儿神,轻轻呢喃,“好些时日不见故人,还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原是今日。”
“托后土娘娘的福,东皇陛下总算聚齐了神魂。”一个清脆的童声在女神后土身后响起,后土回神一瞧,只见一个模样可爱灵动,身绕仙气的男童正眨着溜圆的眼睛看她。
他嘴巴一张一阖,倒豆子般欢快地说道,“云殊仙尊与东皇陛下都已应劫转世,大师兄这一世想必不会再出什么岔子……我家老爷终于可以放心了!”
“小友称我孟婆便好。后土身化轮回,早已不是昔年祖巫之身。”地府主宰后土之神化身的孟婆眉目慈悲,言语温和地同他说道。
“也是道玄的造化……他当年广结善缘,实是洪荒不多见的热心人,肯帮他的道友自然是多不胜数。我与他相交一场,我现在做的,比起他当初帮过我的,实在算不得什么!你可回了老君,若还有我能出份力的地方,自不必同我客气。”
这小童性子跳脱,原是太清太上老君身边的伺候童子,乃仙鹤化形,道名瑞雪。瑞雪朝着后土拱手施了一礼,道:“后......呃,孟婆娘娘大善!前阵子送走了云殊仙尊,这厢东皇陛下业已转世,那么此间事情便差不多了了。我这就回离恨天八景宫伺候老爷去,也好叫老爷知道安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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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祁洲,东祈国。
东祁元年正月十五,春。
每逢上元佳节,元夜里便会有个热闹非凡的花灯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家几口都会换新衣带面具地上街游玩,好不热闹。
东祁皇城,玉梁都,又有别称为玉京。因其灵气充裕,每逢夜半更深露重,灵气甚至浓厚似玉流琼液。空气中如同飘荡了玉色丝涤般,仙缭雾绕不胜清奇,因此绝俗之景而闻名。
坊市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宝马雕车暗香盈道,更有鱼龙共舞焰火竞霄。形形色|色的人群,各式各样的花灯,摩肩接踵十分拥挤。
华衣重缕的佳士游女提灯而过,时时驻足观社火赏百戏,精彩纷呈处,总有惊呼语笑声不绝于耳。间或还有戴着面具的顽童打打闹闹,哄笑而过。
人群涌动间,前进后退皆伤脑筋。春乔这样高门世家出来的优雅仕女,甚至都顾不得撩一撩垂落的鬓发,不得不紧紧抱着怀中刚满四岁的昭王府二公子薛沉,唯恐出半点纰漏。在她身旁还随侍着十几名修为不俗的紫衣护卫。
如此热闹的地方,若是平时,府里是绝不会让年幼的二公子出来的。
可是今日花灯会,昭王世子期待许久,贪热闹要出来玩,二公子见兄长要出门便闹腾着非要跟来。王爷因王妃突然的闭关要为妻护法,无法同行,甚至顾不上安抚孩子们,只得应允,并让府中厉害的客卿护卫。
在他想来,玉京皇都戒备森严,应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昭王府世子薛澈已八岁,正是贪玩的时候。平时家教严厉,修炼繁忙,他是没什么机会出来玩的。现在东瞧西盼,看到什么都觉新奇不已,圆溜灵动的眼瞳似乎粘在献技的灵猴身上撕不开了。朱门贵府里养大的孩子,反而宝贝起平常人家的事物来。
薛澈正看得兴起,思忖着要不要将那灵猴买入府来。忽又见身旁一群市井顽童追逐着哄闹而过,皆戴面具,顿时又被那些奇形怪状的面具牵走了心神。心痒难耐,忙扭头对左右侍从道:“你,去给本世子买两个那样的鬼面来!”
“诺。”随侍依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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