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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将军已五十有三,共有七子,只有长子武伯恒是太太所生,且燕京大学毕业后一直追随军中,加之文韬武略样样出众,因而在军中威望极高,是可以代父号令全军的角色,今天武伯恒亲自前来,就是为了武季尧那天的鲁莽行事。东久千让视察武将军部,日本司令部已明令武将军全部视察之日不许携带枪支弹药,违者视作叛军处理,检阅方队可以持枪,但不能上弹夹和刺刀。那天76号和市警署已提前到场,对东久可能到的地方、可能接触的人进行了全面检查和搜身,虽然有失体统、有失和谐,但武将军部是降军,在人屋檐下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武将军六子武季尧19岁,一个进步学生热血青年,屡屡参与罢课游行,屡屡被市警署抓进大牢,76号也进去过,所以唐钺认识这个惹不起的祖宗,市警署的江主任也只是刚来不久没认出他罢了。武伯恒也是没有办法才让他辍学到军中历练、借以管束的。哪知此次武季尧联合几人竟想在军中刺杀东久,武伯恒也确实惊掉了下巴。东久视察那日,武器都被收走,且军部不过几百人,毫无作战准备。日军司令部500多人且配置重型火力,还有无数特务警察,真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即便打赢,即是与日本人决裂,本是国府叛军,还能去往何处栖身,想着都后怕不已。一个士兵跑来报告武季尧行动被76号发现时,武伯恒就觉得天要塌了,事发之后他们父子劫数难逃,军中五万弟兄亦是命运难测。看到父亲还在与东久会谈,武伯恒当时只能孤注一掷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带人赶到茶水间时只有武季尧一人,院中值守警察没有异样。武伯恒简单了解情况后,追到前院看到唐钺与众多特务警察在一起,也不敢率先动手,只能尾随监视,却一直没有任何异样,直至东久回去。东久离开武将军部不到半个小时,武伯恒就令全军子弹上膛、起锅备马,做好了随时准备拔营起寨、恶战一场的准备。枕戈待旦到天命,跟踪唐钺的人回去报告,情况如常,日本人和76号没有任何动作,武伯恒不知是缓兵之计还是唐钺手下留情,故而决定冒险试探,求见唐钺。
唐钺说,大公子您真是技高人胆大呀,就不怕我在这给你挖个大坑啊。武伯恒笑说,都到这个境地了,是刀山也得上啊。唐先生要说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吧,咱们都是各种原因从那边来的人,世事艰难,还是应该互相关照才好。再说了,唐先生此刻见了我,可就摘不清了,回头我说是与唐先生共谋,唐先生可如何洗清自己啊,日本人怎么也不会再信唐先生了吧?说到这二人不禁都笑起来,武伯恒赶紧给唐钺倒酒。
武伯恒端酒杯至眉间,对唐钺说,兄弟喝了这酒,什么都不说了,唐兄救我父子及几万将士于危难之间,兄弟都已记在心间。家父不便、舍弟不才,以后有用得着我武某之处,必以身家性命相报。
唐钺一饮而尽,说唐某久仰武将军威名,七年前在南京时,亦聆听过将军的时政讲解,深受教诲。虽说令弟鲁莽一些,但热血为国,唐某自愧不如,只敢苟且性命于一隅,真羡慕他们敢想敢干、一腔热血啊,说完叹息一声,武伯恒也拍着唐钺的手说彼此彼此。二人越说越投机,武季尧听闻唐钺的说辞,也表情活络起来,给二人斟酒布菜。一个小时的借酒试探、互诉政见,唐钺发现武伯恒也是恨透了日本人屠杀同胞、涂炭生灵,只是被国府抛弃,目前只能在此委曲求全,他也知道日本人对他们父子的猜忌和防备,只是父亲身体已大不如从前,自己孤木难支,跟着日本人早晚是成为炮灰且遗臭万年,与日本人决裂又不知前路在哪里,说到伤心迷茫处,武伯恒拉着唐钺的手说,唐兄若有门路一定要不吝指教,堂堂华夏子孙,与倭寇为伍屠戮同胞,死了也不敢见祖宗啊。二人说到此动情处时,武季尧却突然幸灾乐祸地插嘴;“既然这么想,昨天为什么不让我杀东久?还是想当汉奸!”气得武伯恒一脚踢过去,唐钺趁机说少公子先回吧,我再劝劝武兄,武季尧趁机一溜烟跑出定远茶楼开车离去。
看着武伯恒继续愁眉不展,唐钺说现在有一件大事,武兄可要听仔细了。唐钺遂把药品的事和盘托出,吓得武伯恒立马精神起来,连连说着多谢。唐钺说不是谢的事,不告诉你军民损失不可估量,但告诉你,你就会不用那批药品,不出现中毒现象,我就会受到牵连。
武伯恒想了一会儿突然问,唐兄怎么知道药品有问题啊?唐钺说,恕唐某现在不能如实相告,武兄若不信,可先在牲畜身上一试。看着唐钺直视着他的眼睛,武伯恒突然明白了一样,说我必须放出军中中毒的消息,而且要像真的一样,对吧。唐钺说对,而且时间、人数与减员速度要真实,日本人一定会派医生去查,武兄一定要谨慎,这次咱可真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说完无奈一笑。武伯恒说你这么帮我,无以为报啊,真是难为情。唐钺告诉他,不必难为情,不久他就可以还人情,有一件事非得武兄帮忙,武伯恒说没问题,有借有还我心里还踏实点,接着二人又将药品计划细节推敲一遍,直到觉得满意才依依惜别。
晚上老陈将梅青峰小组的刺杀计划说给唐钺,他们还是要明天动手,大讲堂里面及周边情况都勘察过,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在对面大楼三楼,拿掉对方二个狙击点,二是明早在路上绑了市府电信局长和明星报的记者,用他俩的身份混进会场,这俩人在报纸等公开场合鲜有露面,被认出的可能性要小些,三是将市警署伪装成大讲堂门口欢迎群众的沐承志、陈晓斌、赵林三人换掉,这三人是静安路警局临时调过来的,脸孔生一些。三楼狙击点、“欢迎群众”,在东久进会场之前的几分钟找机会动手,会场内的两个人向外伏击;如果不行,会场内两人演讲过程中找机会下手,会场一乱,东久离场时楼上趁机击杀东久,其他十几人在外围接应,车辆及撤退路线都计划好了,上海站掩护。
唐钺听了问道,明天他们一定能进去吗,老陈说,也提醒他们了,他们执意如此,咱们只能配合了。唐钺听罢点头,让商社也做好掩护准备吧。老陈把七张照片拿给唐钺,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唐钺仔细看了一会儿,拿出烟灰缸逐一烧掉。但愿明天一切顺利,唐钺说着又问老陈,他们绝对没有见过您吧,老陈说没有,一直是老金单独联系他们,上海站是建云裳、冯秘书出面,梅青峰他们很小心。
唐钺说,今晚您和老金把金岛饭店和眉山饭店的事处理完毕后,让老金再盯到明早八点,然后不管梅青峰那边情况如何,立即离开上海去重庆,走水路,不招不回,老陈点头说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晚上,唐钺又与李主任电话确认了一下,沈峰等已在大讲堂周边会同市警署布防完毕,自己明早5点前去接丁主任,方才睡下。
次日是个好天气,唐钺早早接了丁主任到大讲堂。丁主任是参会代表,唐钺等三处25人伪装成各界群众代表,分坐于各位政要周围。市警署、宪兵队的伪装人员亦早早进入会场警戒。八点十五分,62名参会代表已陆续到了48人,剩下的都是政要高层,会在门口等待东久到来,然后一起进入会场落座。唐钺看了下那两个位置,还是空空如也。
东久千让,预定是在八点四十至五十之间到达会场。唐钺转到近门口处,目光扫向门外,12名上海市政要高层已分站两边,带领宪兵、警察、特务扮作的各界群众80余人,手持鲜花和小膏药旗静静等候,再远处都是军警宪特布署的安防人员。唐钺想检查如此严厉,混进会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看他们能否混进欢迎群众里了。
八点四十分,外面通知东久将军车队已到门口,会堂内人员马上一级戒备。随着车辆的轰鸣声和“群众”的欢呼声,唐钺敏感地听到一声远距离狙击步枪划破空气的撕裂声,接着是一阵乱枪齐发。唐钺等人分散在会堂内各自的位置上,持枪严阵以待。大约五六分钟,枪声消失,会堂内指挥官示意大家落座,外面又响起“群众”的欢呼声。又过了三分钟,八点五十整,东久在12位政要的陪同下进入会场,穿着合体的军服,配着日本中将的军衔标识,胸口挂着九枚勋章,其中一枚菊花勋章最为耀眼。演讲和蔼亲善,声音浑厚有力,加以手势收放自如,东久看来是毫发无损。唐钺目光所及之处,仔细观察着会场内人员,没有生面孔,因为到场人员之前都严格进行了身份审查,照片被仔细对照过,且提前三天进行了演习,要求邻座之人互认互保。看来混进会场的人是没能成功,这样最好,这些情况都提前知会过梅青峰小组,看来他们低估了难度,又或者是没有办法必须将任务进行。
一个小时的演讲结束,然后是30-60分钟的与出席嘉宾互动时间。出席嘉宾都提前准备过发言稿,大多是大东亚共荣的赞洋溢美之词。时钟滴答而过,转眼到了十点四十八分,20位发言嘉宾只剩最后一位了,外面忽然又响起枪声。唐钺听着声音,应该是南面那个四层楼发生了激战,火力都是重型机枪的连发声。东久继续满脸笑意地与嘉宾互动,60名嘉宾看着虽心有忐忑但却继续笑容满面地望着台上,其余人则鸦雀无声一脸警惕。枪声消失时,已到了十一点二十分,比计划延长了20分钟,东久在会场内外的热烈欢送下登上汽车离去,会场内人员都偷偷抹了一把汗,彼此小声议论着不知出了什么事。唐钺命人送丁主任回去,自己带人走到会堂外面与李主任汇合等候指令。
等了二十五分钟,76号、市警署与宪兵司令部的汇总报告终于一起呈上来了,大致情况是,袭击者死了9人,抓住一人重伤已送往医院抢救。大讲堂门口,会前有4人混入欢迎群众中,均为年轻男性,已全部击毙;南面四层楼那里,会前有2名狙击手朝着东久将军开枪,年轻男性,一人死亡一人逃走;会议进行中,大约是十点四十六分,逃走的那名男性再次返回,伙同另一男性企图冲入南面四层楼,再次返回的那名男性被抓获、另一名逃走;大讲堂西面汇通路口,有二辆车不听指挥企图逃离,被拦截时发生枪战,车上2名男性死亡,路口亦有5名围观人员持枪袭击,2 人死亡3人逃走不知所踪,逃走人员正在加强盘查和缉捕。我方伤亡:南面楼房一至三层,有17名市警署警员死亡,受伤32人;宪兵队无人死亡、7人轻微伤;76号人员在外部警戒、无人伤亡。另外,齐家弄堂里有三名警员兄弟死亡,为静安路警局临时调派的沐承志、陈晓斌、赵林;市府电信局长陈礼死在家中;今日明星报缺席未到场记者目前还未找到,其居住公寓房东说他昨晚未归。
李主任听完急着问,这些匪徒的身份有线索吗,那个活口咋样?报告的秘书说,身份还未查明,那个活口性命堪忧,已送往最近的华侨医院抢救。从穿戴和枪支来看,都是高价服饰和德国顶级配枪。李主任和警局、宪兵队商量一阵,决定留下勘察现场人员后,其他人员包括唐钺迅速赶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