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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近乡情怯。
对于此刻的陈楚来说,他是在“乡”情更怯。
听着在厨房忙弄着早餐的母亲,高声与客厅中的父亲说着闲碎的家事,站在卧室门前已经好半晌了的陈楚,一直在努力的调节着情绪,迟迟没敢拉开房门。
这两年来,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已经很少能够认出他来了,陈楚很怕打开这道门,看到健健康康的老太太时,会抑制不住满眶的泪水。
可是不管怎么样,陈楚终究要走出这道房门,扭动门锁拉手之时,他努力地压制住了心中的颤动,却不知,此时他那颇不规则的碎步和那闪躲飘忽的目光,给人一种小心翼翼、抑或是做贼心虚的直感。
“小五子,你昨晚喝了多少啊?以后可不能这么喝了……”
五十六岁的方莹,六个孩子的母亲,她中等身材,略显清瘦,大概是一直从事财会工作的缘故吧,尽管细细的皱纹已经爬上了额头眼梢,但神情间的那几分知性却没有被岁月所磨灭,她是春节前才办理的退休手续,如今返聘回了原单位常河市拖拉机厂财务科。
望着年轻了二十岁的母亲从厨房走出,尽管已经刻意克制了情绪,但陈楚的双眼还是不自禁地湿润起来,他快步迎了上去,接过老妈手中那一盆热气腾腾的包子,嗫嗫嚅嚅地叫了一声妈,“我……我昨天……”
方莹并没在意儿子眼中闪现的泪花,以为儿子大概是没有睡好,刚刚打过哈欠所致,因此接着话茬继续教训道:“老陈,你瞅瞅,你瞅瞅,您这儿子连昨天怎么回的家都记不得了……”说着,方莹狠狠地白了一眼,“是人家小常把你背回来的!”
“常……常征他……他还好吗?”
提及常征,陈楚不免更加激动,甚至声音都出现了微微的颤动,眼中雾气自是更浓,只好微微侧过头去,回避着父母的目光。
在后世,常征可谓是陈楚的贵人,也是陈楚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同时,他还是陈楚自觉得此生最对不起的人,是陈楚此生最大的遗憾。
上一世的今天,也就是从一九九五年二月二十七日起,一次志在必得的加仓操作,几次被那说不清、见了鬼的执拗所放弃的修正机会,不但让陈楚和家人损失惨重,也让常征、单位、以及与之相关的几人受到了牵连,致使以义气为重的陈楚在懊悔中生活足足三、四年。
常征现在是陈楚领导,正在省委党校进修,此前组织部门已经找其谈过话了,党校结业之时,就是常征擢升正处级之日,哪曾想,因陈楚这次操作失误,常征在仕途上的进步被拖延了整整两年。
官场上素有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之说,尽管这个错误操作是二人共同研究决定的,也尽管常征自身也存在影响其进步的原因,但是,陈楚把这个责任都归咎在自己的头上,整日里心存内疚的他,想的就是如何如何充实自己、如何如何报恩的事情,可以说活得很累、很苦。
可是,当陈楚有能力谢恩的时候,常征却因酒后脑出血而永远的离开了他,在常家灵堂为常征守灵的那个夜晚,痛失好友的陈楚,其心情自是难以言表,于追忆好友音容笑貌之时,他的心底甚至生出了类似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感,虽说这情感稍有过分之嫌,但这就是陈楚在那时的真情实感,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常征。
刚刚在卧室确认重生时,在思念妻儿的过后,陈楚更为终于得到了改正错误的机会而欣喜。
听闻儿子问常征好不好,坐在餐桌旁的陈守业,冲着陈楚又是白眼又是冷哼的,挂着满脸的不待见,可他接茬的话语却很有护犊子的味道,“哼!我看小常比你也好不到哪去,切!他那腿脚儿晃得贼厉害,舌头也喝大了,在咱家门口告别时,亏得我拉了他一把,要不然他都得从楼梯上摔下去……”
年轻了二十年的一家之主秦守业,此时五十九岁,身材高大、结实,虽说他的容貌间点染着微微的皱纹和些许的白发,但他的气色很好,看上去比同龄人要健康一些,陈守业跟老伴同在松江省常河市拖拉机厂工作,钳工出身的他,现任拖拉机厂机修车间的车间主任,不过,他明年就要退休了,所以,陈楚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弄成官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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