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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瞳被领进公主的房间。
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卷起碎金似的微尘,女子举着手中的皮影久久凝视,然后缓缓把它印上面前的梦境。
梦境中,帘幕上的两个皮影小人儿慢慢靠近,男小人儿单膝跪在女小人儿面前,执着她的手,吟诵道:“我从风暴中走来,跨越生死,只为跪在你的面前,献上我这颗火热赤诚的心,我美丽尊贵的公主,你可愿意接受它?”
这画风……流瞳不禁暗暗一哆嗦。
帘幕后,女子的脸红若朝霞,她低垂着眼,声音细弱却又坚定,与梦境外公主若有若无的声音相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与此同时,帘幕上的女小人儿俯下身,握住男小人儿的手。
梦境外,公主手中的皮影做出与梦境内女小人儿相同的动作。
梦境中,帘幕后的男女彼此凝望,男人目光深黑,女子眼波盈盈,秀致的脸上红霞未退,男子看着她,抬手执起她的下颌,低头吻了下去……
他们的身前,两只皮影小人儿落在地上……
梦境外的公主痴痴地望着这一幕,目光湿润迷惘。
无意中旁观到这一幕的流瞳心中再次拧眉: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驸马不对劲呢?
能念出那种浮夸句子的驸马和水谷中细心呵护皮影的驸马真的是一个人吗?
领她来的侍女向公主禀道:“公主,驸马说让把这头鹿献给公主。”
公主略略惘然的目光落到流瞳身上,唇角浮起一起轻柔如雾的微笑,“好漂亮的小鹿,是驸马猎来的吗?”
侍女微微一顿,“这不是普通的小鹿,它是食梦者,是宫中送的。”
公主不说话了。她垂下睫羽,轻轻抚摸着皮影精致的轮廓,那样柔缓的动作,像抚摸着情人的面庞。
而她手中拿着的,正是驸马形象的皮影。
好久,女子低声道:“那就留下吧。”
“那要不要让它清理这些……”侍女脸孔微红地指着满屋弥漫的梦境。
“不了,”公主抬眼,望向流瞳,翦水双目中蕴满隐秘的忧伤,“食梦者,你有办法让我把这些梦境收藏起来么,就像收藏书画那样,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可以随时翻阅?”
流瞳:“……”
公主您的脑洞是不是太大了?
可是看着女子忧伤的表情,拒绝的话却不忍说出口,她心中沉吟着,不自觉地想起梦之国度中梦之君的屏风,想起魔界魔树院看门君的记忆标本,想起了自己常做的小幻境……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望着满屋的梦境,这么多,实在是,太麻烦了啊弃后好不乖。
你直接记脑子里不就行了吗?
心中如此想着,而出口的话却是,“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试试。”
这句话是用梦貘纶音说出来的,所以在场的人听到后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接受这头鹿可以开口说话,接受她轻而易举地收走了满屋的梦境。
暮色漫上来时,她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飞上了城中最高的堡顶。
不眠之夜拉开了帷幕,梦境与现实,真实与虚幻,都被这朦胧的暮色与暧昧的光影模糊得难分彼此,白日里被约束的*肆意流淌,如一条条暗河,在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焕发出蓬勃而妖娆的生命力。
俯瞰芸芸众生的感觉是什么?
她望着满城的灯光,一种刻骨的寂寞感渗透内心。
她可以去找肜渊的,可是为什么呢,她并不想去找他。
她取出了公主竹韵的梦境。
雨势绵绵,水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少女站在船中,临窗而望,满江烟雨,把一切都幻化得恍惚似梦。
少女忽地有一种感觉,风雨不知从哪里涌进来了。
徐缓的脚步声近,竹韵转过身来,船舱的门随之打开,随风进来的不是雨,而是一匹澄碧透明的牂牁江水。
不,不是江水,是男子飘然翻飞的衣袂。
男子擎着竹骨伞走进,便如牂牁江水翩然而至。
愕然。
男子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惊愕过后,深深施礼,“江陵受二王子之邀前来游船,没想到却错上了公主的船,惊扰了公主,还望见谅。”
惊扰吗?
他确实惊扰了她,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似微微含笑的唇,无缘无故地牵起她心中深深的愁恻,甚至掩过了她见到陌生人的腼腆,她细声道:“想必因为下雨,二哥今天没来。”
男子微笑道:“想必如此。”
此时的他尚不及弱冠,却君子谦谦,温润如玉。淡淡含笑间,便如天际的明月入怀,让人无法移目。
男子道:“今天下雨,五公主怎么还来游船呢?”
她的目光移向窗外,明眸也如沾染了外面烟雨的渺茫之色,她轻声道:“清净。”忽而想到了什么,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是五公主呢?”
男子又笑了,明目灿然生辉,露出一点狡黠之色,“我见过公主啊,公主忘了,公主第一次说话,还是我教的呢。”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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