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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沈耘太过年轻。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布衣,贸然行事,只会让那些成为官场痼疾的家伙们,早早对自己进行打压。最终任你满腹才学,终究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全叔怔了怔,随即露出笑容,对沈耘的观感,越发满意起来。有想法,又能权衡利弊,这样的人才能在官场走到更远。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知张世安一句,让他将你的名字去了。只是,这场功劳,终究是要与你无关了。”
全叔的安排让沈耘很是感激,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些许声名,对我来说并非什么急需的东西。而且眼看着发解试将近,于沈耘而言,平静才是最好的奖赏。”
“哈哈哈,”全叔笑了起来,大抵是想到还有个张晏在成纪县,冲沈耘说道:“你放心吧,你的声名,在成纪县也算是一时无两了。那张世安对你也是赞不绝口,想来暂时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不过,张世安告老在即,你也好小心才是。若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莫要害怕,尽管来找我。”
全叔的大包大揽让沈耘放下心来,不过心里却依旧打算着,除非情非得已,自己是绝对不会将事情引到这里来的。
一老一少吃过一番酒菜,又谈论了些学问,在沈耘连番的告罪下,这才分开。
出了范府,沈耘看看偏西的太阳,想着家中独居的沈母,匆匆离开了成纪县城。
交游是件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但很多时候又不能作那闭门谢客的书呆子。连日来沈耘接连拜访了城中逗留的不少名士,得到许多的赞扬后,终于能够在家中清静下来读书。
只有经历嘈杂的浮华,才能认识到孤独与清静的可贵。
在家中无人搅扰,捧着一本书从早间读到夜晚。再续上灯火,直到一整个牛鞍堡连家养的牲畜们都没了声息,月色与灯光并在一处,心里头才忽然间有种波澜起伏后的平静。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沈耘请人种好了庄稼,又看着禾苗出地,从若隐若无的绿芒长成一片青翠,又从青翠变到深绿,而后长到一尺来高。
岁月,就在这样的静好中来到了六月。
直到这个时候,沈耘才得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极为不利的消息——张世安,致仕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张世安这一生的经历算不上什么传奇。若是放在那话本里头,大抵也就是一个偶然露出名字的无关人等。
可到底还是做了些实事的。
临走之前,秦州的士林还是自发地为张世安准备了一场送别宴。时间就定在他离开秦州的那一天。
对此沈耘是点头答应的。
张世安为官之时,对他也颇有赞誉。只是碍于身份,沈耘并未过多交往。而今去官之日,若还不能一送,就太过薄情了。
成纪县外,依旧是当日成纪县众多官吏迎接了张晏的那个渡口边。
此时已经密密麻麻站着了许多的人。绯色和绿色的公服,那是官员为一伙,其他青衣麻布,又或者绫罗绸缎,便是士林中人。
还有些看热闹的百姓,自不必提。
沈耘便是一身青衣站在一群寒门士子里头,静静看着张世安的车驾从城门出来,缓缓驶向渡口。
路并不远,一刻时间过来,张世安在布帘中看到拥堵的人群,心中平白多了几分感慨。车驾来到人群前头便停住了,张世安缓缓走下来。
“诸位有心了,张某在此,谢过了。”
拱手朝人群中连连作揖,人们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转眼之间,却又走到了尽头。
那里放着的是美酒佳肴,一样一样都被新鲜的荷叶盖住。虽然看不到里头是什么,可满满一桌,忽然间就让张世安哽咽了。
“今日张公还乡,我等感念公多年在秦州的德政,特备上酒席一桌,聊表谢意。”
“好,好。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张世安只觉得在秦州还留下了些什么。倒也不枉为官一任。”举起酒杯,待几个官员与士林中人共同斟了酒,朝众人示意,便一饮而尽。
“哈哈,古来有酒无诗便算不得佳宴。张公在任之时,行教化重文风,今日我等索性也来一场文会,以感念张公之德行。”
虽然说的委婉,但谁都知道,这好似要赞扬张世安的功绩。
读书人们并没有什么反感,毕竟张世安在任上,他们确实得了不少的好处。便是沈耘,内心里也并不拒绝这种事情。
易先生是早些年张世安的同窗,在士林中也极有地位,因此率先开口:
“清风两袖去朝天,一担轻松如来前。
惭愧士民相饯送,马前酾酒密如泉。”
说来张世安倒也真如易先生所言了,在秦州并没有贪占多少,不似某些人为官一任,离开之时翔箧好几个大车都拉不完。今日离开时,还当真就带了对担子,虽然里头也有州府众人的馈赠,但毕竟来路带着些许清白。
易先生的诗作让在场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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