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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奶娘牵着芮儿出了房门,青许走到孙氏跟前,翻了翻她们刚刚在读的书,道:“夫人在读《常棣》,可是思念舅兄了?”
孙氏转身走到窗前,看不出她是喜是悲,只平静道:“父兄走了数年,我开始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了。”
青许想起孙氏刚入府时也喜欢看书,可自从娘家败落后便再也没进过书房,岳父和舅兄虽获罪,但从始至终待自己却也是极好,或许就借此希望自己能对夫人也好些。
青许想着心中难免惆怅,走到孙氏身后道:“改日我陪你去上柱香吧。”
孙氏轻轻摇了摇头,顿了许久,道:“父兄是获罪走的,夫君若是因为一柱香遭了弹劾,父兄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青许小心的搭着她的肩,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孙氏微微仰头叹息道:“夫君懂我,我便不委屈。”
孙氏入府多年,即使方姨娘多番挑衅,她也从未抱怨只字片语,面对青许,她更是敬着护着,哪敢提委屈。
青许从身后抱住孙氏,下巴趁着她的肩,只觉她身子微颤,似乎不太习惯的样子。
青许闭上眼,细细嗅着她的脂粉香,轻声道:“芮儿没有兄弟太孤单了。”
孙氏转过身已是泪流满面,头埋进青许怀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裳,青许则轻轻抚着她的头。
院内烛火微暗,远远望着,薄薄的窗纸投着两人的身影,高处的弯月遮了两片薄云。
方姨娘坐在梳妆台前卸下钗环。
婢女匆匆跑来,方姨娘撇了撇嘴娇嗔道:“公子来了?”
婢女道:“姨娘,公子他……”
方姨娘暗觉不妙便起身道:“公子如何?”
婢女紧闭双目低头道:“公子去了夫人房里,这会子怕是歇下了。”
方姨娘随手抓起桌上的胭脂盒砸向婢女的头,怒道:“不中用的东西,滚!都给我滚!”
婢女拾起胭脂盒,微颤着手捧着送到桌上,又弓着身子退出了房间。
这些年方姨娘得宠已成了习惯,每每青许留宿孙氏房里便是这样的情景,婢女早已习惯。
翌日清晨,皇宫散了早朝。
皇帝和太后相对而坐,正下围棋,太后执白子,皇帝执黑子。
皇帝望着棋盘,道:“母后,今日有奏边疆附近頔国猖獗,屡屡挑衅滋事。”
“朝中之事皇帝定夺即可,我一妇人也道不明其中利害。”太后落定一枚棋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帝跟着放下一枚棋子,道:“言墨长大了,儿臣有意让他历练,将来继承言大将军的衣钵。”
太后微笑道:“后宫不得干政,一切皇帝做主即可。”
皇帝微笑道:“可他是母后的亲侄儿,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望着棋盘一脸平静:“皇帝自小养在哀家膝下,哀家便是皇帝的母亲,哀家与皇帝是母子连心,皇帝之意便是哀家之意。墨儿是哀家的侄儿,更是皇帝的臣子。”
皇帝顿了顿,道:“母后言重了,儿臣只是瞧着言墨是言大将军唯一的血脉,如今言老太太年事已高,怕是舍不得。”
太后停下未落定的棋子,抬眼望着皇帝,道:“若是言大将军在世,他定会更想看到言墨为国尽忠,而非像现在这样处处受着亡父的庇护。”
皇帝:“可战场刀枪无眼,若是言墨有个万一,儿臣怕是不好交待。”
当初先皇后不得先帝宠爱而郁结在心,刚生下太子便血崩而亡。先帝把这孩子交给后宫唯一没有孩子的妃子——贤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太后当初为了护住太子,避宠多年,直到太子十岁她才有了亭山。
但如今面对这从小养大的孩子,已分不清这字字句句是试探,还是真意关心。
太后道:“言老太太是哀家和言大将军的生母,言大将军一生征战从未退缩身上留了多少伤疤,老太太与哀家何曾要过交待?言大将军后来为护皇帝周全惨死逆贼之手,老太太与哀家又何曾有过怨怼?皇帝这样说未免也轻看了哀家,更轻看了老太太。”
皇帝听罢略感惶恐,连忙起身跪下道:“母后息怒,是儿臣唐突惹得母后不快。”
太后微微侧了侧脸,身后的老嬷嬷会意扶起皇帝,道:“陛下是天子,怎得下跪。”
皇帝微微退了两步,弓着身子一副恭敬模样:“母后是我的母亲,自然是跪得。”
太后道:“坐吧。”
皇帝这才小心坐下,道:“儿臣自知言家恩情深重……”
“皇帝记恩是好事。”太后不容皇帝说完便接了话茬,又突然想到那日在屏风后听到言墨说的那番话,便道:“但君君臣臣,做臣子的自然有做臣子的本分。皇帝若是心疼墨儿,墨儿倒是及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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