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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戌年立秋之日,太皇太后香消玉殒。此时前方战乱不休,尸骸蔽野,血流成河;北凉陷入内战,完全脱离了管制。兵荒马乱之时,在墨雨极力的维护下,有些地方收成不错,可却依旧饿殍遍野,开仓放粮已是杯水车薪。
太皇太后寿终内寝的消息,无疑给这个多事之秋增添了一笔曲折的难心事,宫内宫外皆缟素,朝中商议是否要召回,还在寿州前线的皇上回来主持大局。
墨雨摊开素白的谥旨,今早礼部拒绝写太皇太后下葬时的谥旨,他只好亲自动笔。研了墨,一身孝衣坐在桌前,略略思索后,提笔写下:太皇太后生前仪庄态媛,天昭祺吉,温和周全,德行娴静,柔质慈民。今寿终与慈孝宫内,实为江山社稷之损失,特下谥号恭庄,择吉日与太上皇合葬于福陵。
他写完之后,略略叹了一口气,合上谥旨,望着窗外广袤苍穹处漂浮的孤云,日落残阳,早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四周枯草连天,才入秋,怎会凋敝至此?
玄熠刚走时,梨花还未谢,而如今已入秋,举杯独醉,饮罢霜飞,茫然又一年,恍然如梦。
墨雨起身在屋内来来回回走了几遭,他很想给玄熠写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下笔。每次想念他时,都会写很长很长的信,写完之后又如数给烧尽,除非他回信,才会寥寥几笔问候安否,知他在前线十分辛劳,与士兵同吃同住,披荆斩棘。所以从不会写长长的一封家书,看那么长的信,只会让他牵挂,这锦绣的河山已够他劳心,又怎么舍得让他再多添一份。
从架上拿起一张上好的雪浪纸,折成信纸形,提起狼毫笔,想都没想,落笔便是一阕《孤雁儿》: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沉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小风疏雨箫箫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他写完之后又觉得不对,这是缅怀亡夫之作,当下心中暗暗难受,吹了干墨迹,夹在了每日抄写的佛经里。墨雨呆呆地坐在桌前,望着成堆的奏折,只觉内心烦躁,又复起身在屋内来来回回走着,突然听门“吱呀~~”一声,以为隆儿下学回来,并未在意。
许久都没人进来,墨雨叹了一声,许是自己错觉,今日不知为何格外想念陛下,想念在他身边的每一天,每一次温柔的接触,死死咬着嘴唇,直到腥甜的味道充斥着口中。
他转过头,看见了玄熠站在门边,袅袅檀香中,那人消瘦的脸颊,那人坚毅的剑眉,那人泛着冷光的幽眸,还有那人身上自己熟悉的味道。墨雨走上前去,他一头青丝逶迤在腰间,水眸里染着情深,他对着皇上的“幻影”,露出了一个倾城的笑,含泪道:“是我在做梦吗?玄熠,自从你走之后,我都不敢在床上睡觉,生怕梦见你,我就会控制不住地跑到宫外去。午夜梦回,听见风吹窗棱声,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赤着脚跑到了殿外,可惜只有月光。每一个晚上,我都在抄佛经,为你祈福,求佛主把你毫发无损的还给我……”
停顿了一下,又复笑道:“管理国事还真是千头万绪,朝堂纷争还真是让人心烦,这些我都不能写信给你,每每写信都只能简单问候一下平安。玄熠,我是真的好想你……没有你在的日子,我都觉得自己几乎要撑不下去。”
笑着笑着,一行清泪从墨雨的脸颊滑落,他急忙去擦拭,结果越擦越多,他声音里带着旖旎的温柔,道:“熠,你知道吗?曾经我读书时,不能理解为何说相思最苦。自从你走后,我便理解,那是人间最不能忍受的苦楚。每一天都要担忧,你会不会受伤?有没有吃饱?是不是病了?原来,那些诗词说的都是真的,我终于懂了什么叫斜倚熏笼坐到明。”
说着说着,墨雨伸出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想要摸了摸眼前这个“幻影”,伸了到了一半,停了下来,泪意朦胧道:“熠,你瘦了,我碰到你,是不是你就会从我眼前消失呢?”
手被握住的瞬间,掌心与掌心贴近传来了温度,让墨雨大吃了一惊。他瞪着水眸,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幻影”,接着只觉得眼角的泪皆被温热的气息舔舐干净,他哽咽道:“熠,你真的回来了?”
玄熠把人紧紧地搂在怀中,几乎要把两人镶嵌在一起,许久许久,才沉声道:“朕被八百里加急的密件传回来的,其他人还在路上,只有朕带着修云先到。私心想着,或许可以跟你待得久一点,一进门就听见了你在那里自言自语,早知道你这般想朕,朕再快点回来就好了。”
墨雨头倚在玄熠的锁骨处,在他身上到处摸索着,几欲有要扒掉他身上衣服的架势。
玄熠一动不动任由墨雨摸索,他心中一乐,勾勾嘴角道:“热孝之中,你就迫不及待地想朕要了你吗?”
墨雨根本没理他,自顾自地在摸索着,前前后后废了好一番功夫,才道:“你受伤了吗?”
玄熠也摸了摸墨雨的脸颊,粗狂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温柔,道:“你怎么瘦成这样?到底有没有吃饭啊?”
墨雨搂住玄熠的脖子,轻轻吻着,轻声道:“我想你。”
玄熠低头吻了吻墨雨的发丝,呢喃道:“朕也想你,每次打完仗都想。”
墨雨抱着玄熠不撒手,轻轻道:“皇上用膳了吗?”
玄熠摇摇头,道:“今日都在赶路,你看见朕的时候,刚到。还有,你怎么跑福宁殿来住了?朕不是一直住泰和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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