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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奕以前未见过曹彬,但向刮以前常随郭威左右,几乎形影不离,是见过曹彬的,向深知曹彬并非有意犯上。如果就这样将曹彬赶回去,未免有些可惜了。
“韩帅息怒!”向抱拳劝道,“曹兄弟既然敢抛弃京城繁华。来到我潞州戍边,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正是用人之时,不如命他戴罪立功。”
“敢问我犯了何罪?”曹彬僵着脖子问。
“藐视军法!”向瞪了他一眼。
“我未曾在相公麾下效力过。何来蓑视一说?”曹彬偏偏不肯认错,好似一只不服软的大公鸡。
韩奕听到此处,不怒反笑:“好吧,既然不知我的军法,那今夜就让你知晓,以免你将来说我赏罚不明。”
“党进何在?”韩奕高声唤道。党进在帐外听到韩奕呼声,连忙钻了进来。
“行军打仗,何为第一要义?”韩奕问道。
“相公教导我们,爱民为第一要义,否则队伍行处,要遭百姓厌烦,成了无根之木。”党进答道。
“爱民歌。可曾背熟?”韩奕又问道。
党进拍着胸脯道:小人不识字,不过张口便可背给相公听。”不待韩奕交待,党进用他粗扩的声调大声背诵着,其词云: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
贼匪害了百姓们,全靠官兵来救生。
第一扎营不贪懒,莫走人家取门板,
莫拆民家搬砖石,莫踹禾苗坏田产,
莫抢民间鸭和鸡,莫借民间锅和碗。
第二行路要端详,夜夜总要支营房,
莫进城镇进铺店,莫向乡间借村庄,
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吃便宜酒,
更有一句紧要书,切莫掳人当长夫。
第三号令要声明,兵丁不许乱出营,
走出营来就学坏,总是百姓来受害,
或走大家讹钱文,或走小家调妇人。
爱民之军处处喜,扰民之军处处嫌,
军士与民如一家,千记不可欺负他。
韩奕微闭着双眼,着节拍,听党进背完,帐中义勇军的人也都跟着党进念起来,人人的脸上挂着严肃庄严的神态。
这并非是韩奕故作姿态,而是现实需要。如果他行军所至之处。百姓冷眼旁观,他何敢面对强敌豪言必胜?
“曹彬,你跟党都头出去,明日出发前。你给我将这首歌抄写三百份。若是少一份,或者字迹不太工整,还是那句话,你哪来的,就回哪去。”韩奕说道。
曹彬也是年轻气胜。既不肯就此打道回府。又不肯低头,韩通性子暴虐。见他犹豫立刻大怒: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等小事算得了什么?还不退下去?”
曹彬勉强躬身行了一礼,随着党进退了出去。这一插曲过后。众人又重拾起杯盏,尽情畅饮,不过自魏仁浦及以下,众人也算是见识了韩奕性格中的另一面。
三日后,鹿台山下。
义勇、镇北、铁骑及部分州军、乡勇一万余人,列于鹿台山下。庄严肃穆。
残阳之下是一座座坟茔,埋葬着义勇军与镇北军战死的将士,朝廷钦使魏仁浦当众宣读了皇帝的嘉奖诏令:
义勇军马步都指挥使、特进、检校太保、昭义节度使兼同平章事、齐国公韩奕,与潞州军民同甘共苦,亲临箭矢,临危不惧,披肝沥胆,智灭强敌,收复失地,诚为社稷之臣。依功加授开府仪同三司,赐食邑一千户,另赐御马二十匹。
又昭义节度使韩奕,得投节诚,疏于奏报,隐匿军机,削食邑五百户,以为警告!
昭义节度副使刘德”依功加授特进阶。食邑一百户”
潞州观察使沈义伦”依功加授银青光禄大夫”
在渴诸军,自向、呼延弘义及以下,皆录功授职”凡战死士卒,有后者可追授官职,无后者加给其近亲财帛,”
“陛下似乎忘了一件事。”韩奕轻声对魏仁浦说道。
“什么事?”魏仁浦装糊涂。
“关于河阳李晖私自截留我军粮草一事。朝廷至今未给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韩奕道。
“李晖贪赃枉法,证据确凿。陛下不是已经将他正法了吗?”
韩奕指着面前一千多座坟头。说道:“魏大人敢当着这里躺着的将士们说。朝廷对他们不亏欠?李晖小人,若未得人授意,他何敢私自动我粮草?幸亏襄垣战事未能拖得太久,否则我等不是战死于敌手。而是饿死在自己人手中。”
“韩帅心中早有答案,何必为难我?你要体谅陛下的难处。”
“陛下是个宽厚之人,这是我等身为臣子者的一件幸事。但陛下不能因私谊而误了江山大计。
魏仁浦见韩奕如此说,不敢答话。
起风了,风扯起了白色的幡带,发出阵阵飒飒声响。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向奋力往空中散着纸钱。纸钱随着风迅速地扩散,既落在了空旷的山野之中,也落在了将士们的身上。
呼延弘义含着热泪,扯起嗓子吼道:
“魂归故乡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