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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和膝盖都有些发颤,勉励控制着情绪才能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到了一杯威士忌。
我需要冷静一下。
他想着,恐惧感却违背他意愿地灌入四肢炸出一身鸡皮疙瘩和止不住的战栗。
“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妹妹的声音响在脑海里,刺激着他曾称之为无用的悔意。
他的母亲曾是一名非常受人尊敬的中央军时空研究院院士,在他当选军团最高指挥官时他记得母亲曾对他说过‘如果你踏出这一步,迎接你的只有毁灭。’
他知道他只是一个傀儡,没有什么实质性权利。一切都一切都要听从核心组织的安排调度,但如今这种情况,不论是民间还是内部,出来宣布‘负责’的只有他。而一旦从这个位置上辞下来,迎接他的不是什么告老还乡衣食无忧。
他知道太多秘密了,当年的席子鲲不也是这样么?我会和他一样逃到东区去做一只虫豸,还是听从命运的安排死于一次‘意外’?
他越想越怕,膝盖一软便坐到了地毯上。
他的酒柜对面是一面落地玻璃,当年他选择宅邸的时候刻意改装出来的。他可以站在那里欣赏他‘统治’下的西区,摩天高楼与各种超时代的建筑物,色泽缤纷的广告牌和小如蚂蚁的拥挤行人。
但是现在,他满头冷汗坐在酒柜下方,手里端着一口没喝过的威士忌。落地窗外的通透明亮的广告牌灯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脸上,像极了舞台聚光灯。
而他,就是聚光灯下的小丑。
2460年9月24日凌晨4:13。
席子鲲在席连的陪伴下站在教堂里等待着陈年调试好他腕间的智能表。
大多数时候席连乖巧得像只大型犬,缩着丑陋庞大的身躯安静匐在哥哥脚边等待命令。而每当看到他这般模样时,席子鲲总是想起他们还小的时候。
那时候的席连叛逆得不象话,最喜欢的就是和他这个哥哥做对。
“我偏要这样。”
弟弟喜欢这么说,一字一句咬得很重。
席子鲲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喜欢气哥哥而已。但他能怎么办呢?
他们两个父亲走得早,母亲做些零活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从小席子鲲就主动担起了一个‘小爸爸’的角色,不管是在学习还是生活上总把弟弟纳入他的‘势力范围’。
或许这也是养成席连后期叛逆的根本原因所在。
他愧疚地看了弟弟一眼,发现后者也在盯着他看。
那是一双陷入半腐烂状态的浑浊黄眼珠,必须每隔一段时间注射病毒突变体维持它到现在的状态,否则那颗脑袋就会从脖颈处断裂迸开来需要重新修复。
而今那双眼珠正带着某种复杂情绪看着席子鲲,一种甚至可以解读为仰赖又埋怨的情绪。
“别这样。”他笑了笑,垂手摸了摸弟弟湿漉漉沾满了粘液的头顶,毫不介意那些恶臭分泌物粘在手心上的感觉“我不想让你去冒这个险,而且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流浪者难保不会趁着这个时候过来偷袭。所以基地这边更需要你,其他的交给常东他们,好么?”
席连经由他这一安慰,这才像是满意了些微微眯起了眼睛。
陈年看了它一眼,失笑低声道“你弟弟最近越来越乖了。”
“你没有…”那句‘看过他以前的样子。’卡在席子鲲喉间没说出口,愣了片刻变成“你没有看过他暴躁的时候。”
两个人旋即陷入诡谲沉默,硕大教堂空洞大殿里只剩下了感染者席连轻微的鼾声。
像是卡着某种胶质的鼓风机,沙哑且浑浊。
2460年9月24日凌晨4:13。
冰冷水流的声响吵醒了江宁,睁开眼睛,还是冷冰冰纯白色的天花板和刺眼的冷光灯。
[记录,目标2460年9月24日凌晨4:13分清醒,精神状态:中,亢奋值:低,情绪:轻微厌烦。]
AI的机械女生如期响在她耳边提醒着她身在何处,她皱了皱眉头看向那声源来的角落,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不用向我隐藏,我可以感知到你的全部。]
AI无情地提醒着她,却礼貌地为她打开了大门--这正是她想要的,放在现在的情况却令她一阵反胃。
这个AI知道她脑子里的一切想法,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控制它。这种处境更多地时候她处在愤怒的边缘,一旦AI检测到她脑子里的愤怒数值超过了主人设置下的情绪,它就会开启强制扭转情绪程序,利用那块植入她后颈里的芯片使她进入平静状态。
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地狱么?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