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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唯神能诛(上)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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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流肠了。这么粗的一条大肠垂在水里你没看见?”信孝伸茄子撩起一根软垂之物端详道,“底下还有几只小鱼虾在跟着啃咬其肠头。他会不会真的死掉了?”

“这算什么?比他更逼真的死法我都见过,”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不以为然道,“郇山会的装死比赛曾经有一个获奖者为了死得更逼真,竟在医院修士的帮助下自杀了。然后又救活,这种为了拿奖而死的专业态度和搏命精神,你不能不为之唏嘘……至于这根肠,其实它只不过是整条蒸熟的猪肠。昨天我在厨房里见过它,还咬了一截品尝味道。这家伙拿来连一条像样的小鱼都钓不到手,还想忽悠谁?”

因见信孝他们流露依然难以置信的神情,苍发蓬松家伙摘下嘴叼的蔫烟卷棒儿,伸手抓起大肠,咬了一下。

毛发稀拉之人翻白之眼突然恢复常态,发出痛呼,挣扎道:“别咬了,这不是你在厨房里见过的猪肠!”

“不是猪肠是什么?”苍发蓬松家伙一怔,随即忙不迭地丢开,咋舌儿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别的长处……”

没等我看清那是何物,鲨鱼倏然从水里张口猛噬,出乎不意地窜起急咬。众人皆吓一跳,苍发蓬松家伙慌忙向后躲开,毛发稀拉之人缩身不及,被鲨鱼一拽而走。长利要拔剑追斫,却被有乐拉住。长利不甘心地在后面叫嚷道:“鲨鱼咬着那根大肠把他整个儿拽走了,咱们赶快追上去砍断肠子,帮他摆脱……”

话声未落,毛发稀拉之人又游了回来。眼见他拿着斧子在众人愣望之下荡漾而近,苍发蓬松家伙刚放回嘴上的蔫烟棒儿几乎掉落,瞠然问道:“你用斧头劈了鲨鱼,还是砍掉那根所谓的肠子才脱身?”毛发稀拉之人忍痛低哼道:“你以为呢?”

“鲨鱼还在那边好端端的呢,”宗麟在软椅上眺望道,“他哪里敢劈鲨鱼?”

苍发蓬松家伙闻言惊佩道:“不料他竟然比那个为了拿奖自杀的猛士还要勇敢!要是换成我,宁可冒险去劈鲨鱼……”摇了摇脑袋,又转面问了一句:“那根真的是昨天我在厨房里见过的猪肠,对吧?”毛发稀拉之人忍痛点头,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棒儿,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狠。”

“大家赶紧想办法爬上船,”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不安道,“他流着血逃回,那条恶鲨很快就要追着血的味道再次猛袭而至。我们身边渐浓的血腥气必会吸引水下更多鲨鱼寻来围攻,多留在这儿片刻也不安全……”

苍发蓬松家伙听得一怔,连忙转头问道:“那根猪肠还剩多少?你该不会整条割来喂鲨鱼罢,这太浪费了……”毛发稀拉之人忍痛说道:“切半条,剩一半。不过还有很长。”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棒儿,啧出一声,说道:“昨天我就怀疑他们没蒸熟,你看到处是血!回头咱们再蒸一次,拿来下酒……”

“你们在水里这么久不肯上来,”船尾那儿有人问道,“下面好不好玩?”

众人闻声纷望,只见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晃悠悠地走在舷边,不时翻筋斗,翩然而近。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忙道:“陛下小心,不要太靠边玩耍。下面并不好玩,然而我们上不去……”因见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眨着妙眼朝他嫣然投眸,有乐仰起脸苦笑道:“并非我们这么久不肯上船,其实是没有办法才继续泡在水里,要等着看鲨鱼万一走开之后,那只猪还会不会出现……”

“别理那只猪了,”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又翻一个筋斗,蹦到船尾最末处,扭腰提腿,活动手脚,摆出跳水姿势,浑似未闻众人纷声惊呼,自顾怡然道,“虽然刚刚我洗过四次澡才跑出来逛,不过看到你们在水里嬉耍得这么开心,我也要跳下去跟大家一起玩水。”

“我们在水里并不开心,”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连忙劝阻,“千万不要蹦下来……”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笑盈盈的踩上末艄,展臂说道:“我偏要跳。看谁能接住我,就请谁吃东西!”

眼见她飞身一跳,有乐他们急要来接,但听她腾足凌空之际所言,提及“请吃东西”,伸出去的手又纷纷往后退缩。有乐刚要避离,宗麟却推他上前,啧然道:“女王说要请吃饭,你还不赶快去接她?”

忽听衣风簌响,雪氅绒裘女子竟也从另一处离舷跃落。二女不约而同,出乎意料地纵身跳船。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棒儿惊呼道:“索菲娅公主一向处事沉稳,为何竟也突然跟着伊莎贝尔陛下胡闹?”

有乐忙推长利,急道:“都是‘金枝玉叶’来着,咱哥俩儿一人接一个。你赶快去另一边!”长利憨笑道:“可是我家里已有配偶……”没等听完,有乐往他脸上推了一把,啧然道:“去你的!”忽听水声绽响,转面看见那头恶鲨探首,在那模样娇俏小家伙身下张开血盆大口。

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忙叫一声:“不要跳,下面有鲨鱼……”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棒儿掏出短管火器,摇头苦笑道:“人家先跳下来了,你才说……”对准鲨鱼探出的头作势要轰射,却没打响。蚊样家伙从旁急抬短弩,嗖发一矢,信孝闻着茄子喝采:“射中了鱼头!好像射中了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蚊样家伙快速搭弩,又发一矢。不看有没射中,迅即摘下嘴衔之矢,搭弦再射。忽见脸形奇特的小个儿之人抬着手,握着一支弩矢,在前边说道:“你射哪儿呢?幸好我抓住了一支,这才叫真正的眼疾手快……”蚊样家伙愕望道:“我不只射了一支啊。”脸形奇特的小个儿之人忍痛抬起另一只手,有支弩矢贯穿掌心。宗麟冷哼一声,瞥觑蚊样家伙,鄙夷道,“丢人!那些陇西逃族教给你的本事就只剩这两下子了么?”

长利探手张臂,做出搂抱姿态,要去接人,但见靴影飞践,雪氅绒裘女子缒索悬空而降,先已落足踩在他头上,踏他脑袋一低,随即伸手去拔他肩后所背的大剑。刚碰到剑柄,绰握未定,宗麟先已撩指来捺其腕。

雪氅绒裘女子晃手反切,变抓握之势为掌缘削抹,疾击宗麟脉门。我不由暗奇,宗麟亦感惊讶:“该不会是梁赞一派教你的手段罢?”雪氅绒裘女子见宗麟晃腕反指,轻易化解之余,仍要拿捺她脉门。便哼一声:“梁赞算什么?”撩袖之间,宗麟所伸的食中二指忽似有物缠绕。宗麟变色道:“绕指柔?”

船上有人叫唤一声:“公主,留下他手指罢,不要切断。”我闻声抬眸,瞥见黑衣阿婆身影在舷边一晃而过,不禁心感诧异。宗麟冷哂道:“想切我手指,有那么容易吗?”翻袖反转数下,绕匝之间,似已甩脱缠刃如丝的掣箍,落指飞握,疾扣雪氅绒裘女子腕脉,一拿未定,耳边忽嗖微响,蓦有针芒悄掠。

宗麟回手夹指在颊畔接住飞芒,一瞧针形,动容道:“月光寒?”脸形奇特的小个儿之人闻言不安道:“该不会是燕东煌一脉的手段?我听闻他们的长老会内有此类名堂,‘泰宁卫’六大高手曾被寒针全歼于塞外。最后一个咽气的人就说了‘月光寒’三个字……”

“真要是‘月光寒’,”便趁宗麟微怔的间隙,雪氅绒裘女子抬足往他腹间忽蹬,巧借丹田真气反御之势,弹开身去,旋即又往船身外壁发足连点数下,缒索飞掠,凌空翩转,跃向帆影之后,留下一笑诮然,“你们接得住吗?”

“坏了!”众人纷纷仰面瞠望,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棒儿咋舌道,“想不到拜占廷公主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恐怕我那老朋友莫斯科大公驾御她不住,日后难免有遭其妻反驭之虞……”

“去你的,”宗麟从后面甩手打他脑袋,恼道,“你不正想这样?看你们那位公主把我这两根手指弄流血了,还未嫁进宫里就已这般生猛,将来你们的血要流得更多,我告诉你……”

船上有人惊呼:“陛下掉水了!赶快跳海去护驾……”乱发小子从舷边接二连三地推人下来,似想吸引那条鲨鱼。有个花巾罩头之人从旁提醒:“要有伤口流血才更好吸引鲨鱼。”乱发小子点头称然:“你说的对。”掏刀戳他肩膀,顺手推其落水。随即探脸伸到舷外,气急败坏地叫嚷道:“堂姐别慌,我来救你……不,我让他们跳下去救你!就算万一救不成,家里一切有我,尽管放心!”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皱眉道:“废话少说,赶快放下绳梯!”乱发小子啧他一声,甩头说道:“绳梯算什么?我还给你们放下绳网呢。不列颠人就是小心眼,鼠肚鸡肠……这么大张绳网见过没有?摆在船边铺开,一下子可以涌上来许多人。哎呀,不小心弄掉下去了!”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在兜头披罩而落的绳网里挣扎着叫唤道:“赶紧放下绳梯,不要搞这些名堂!”

“帮他们一把,”雪氅绒裘女子悄立帆影之下,转面吩咐一声。“我还没拿回祖传宝剑呢。”

“上面可能有埋伏。”眼见绳梯垂下,有乐担心乱发小子藏在舷边用锣钹偷袭,提醒道,“贸然上去会被拍脑袋。”

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棒儿一听,又从绳梯边缩回了手,跟有乐互相谦让:“你先你先……”

“赶快爬上去,”宗麟拉着脸说,“鲨鱼又要转头来袭了。”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问:“为什么我身后有一根软乎乎漏出红汁水的管子?”

“那不是管子,是猪肠。”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往她腰后瞥了一眼,回答,“就是昨天厨房里蒸过的那条。”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指了指有乐,说道:“可是那条猪肠我已经拿给他吃了。”

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闻言纳闷道:“那么这条是什么?”

毛发稀拉之人忍痛哼了一声:“你说呢?”有乐惑问:“我吃的那条究竟是什么?”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反问:“你以为呢?”

“不要再扯那条该死的猪肠了!”宗麟催促道,“鲨鱼回来啦!节骨眼儿上,赶紧上船……”

蚊样家伙在后面忍不住好笑:“没想到宗麟自许为绝世高手,居然会害怕一条鱼。”宗麟寻声转望,伸手去打他脑袋,瞪眼道:“我什么时候自许为绝世高手?况且那不是一条鱼,而是一条很大的鲨鱼。在海洋里,它就是霸王……”

“这儿有比鲨鱼更可怕的,”小珠子不安的嘀咕道,“上了船也未必就安全。”

“照你这样说,哪儿才算安全?”信孝闻着茄子,转望道,“上岸吗?岸在哪儿?”

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棒儿问信雄:“比鲨鱼更可怕的,是不是先前我跟你们说过多次的那个腰子?”信雄愣眼道:“你为什么问我?”模样娇俏的小家伙问:“你们在说什么‘腰子’啊?”

“腰子就是肾,”有乐揉搓着一边眼窝,伸嘴到她耳边,悄声问道,“你相不相信,先前我们曾看到一只活生生的腰子会跑来跑去,并且还有更奇妙的是,上帝从简陋便桶里跟我们说话……”

“这有什么奇怪?”模样娇俏的小家伙笑道,“我经常看见上帝在各种便桶里,而且从小就有一条活生生的猪肠爱从厨房那边溜过来逗我说话。六岁那年,我去树林里捡柴,还见过飞行的不明发光物跟在我后面……”

“不要再提猪肠,”宗麟不耐烦道,“有一类儿童欢乐多,并且还能看见更多东西,将来你女儿越发欢乐,以致于要被关起来……赶快上船,我不想听你们多扯什么不明飞行物!看见那边鳍影划水没有?鲨鱼越来越近了……”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浑不在意,被大家推着攀上绳梯之时,忙着问有乐:“你那只眼窝怎么黑了?”有乐揉搓着一边眼窝,苦笑道:“你翻筋斗蹦下来,甩着脚后跟打到我脸了。”

“所以你没接住我?”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展臂松开手,从绳梯上倒身一蹦,笑道,“太可惜了,我再跳一次,看你能不能接得住……”

有乐忙接,脚后跟又啪的打在他另一边脸上。

眼看掉水,宗麟探手一抓,拎她起来又放回绳梯上。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转面一瞧,吐着舌儿说道:“咦,你的发型好别致哦。”

“头上多了个螺旋向上的髻,这样叫别致吗?”宗麟冷哼道,“你别再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不然让有乐他们拐你去清洲乡下当小妾,使你做不成伟人。从此只能当个疯疯癫癫的村姑!”

船上突然又响起一阵撕裂耳膜的大叫,两舷悬挂的灯盏亦随之摇晃骤剧,在风中接连爆绽火花扬溅。我正瞅隙要给宗麟和另两人匆匆包扎伤处,闻声惊望。毛发稀拉之人在旁苦恼道:“上面那个村姑真能叫,连灯都爆了。”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皱着脸说道:“她太吵了!这样能嚷,为什么不去维也纳唱高音,往歌剧行业发展总比当个哭闹不休的村姑有前途。”

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摆脱网兜纠缠,催道:“大家赶快上船,周围水花破浪荡急,可能不止一条鲨鱼……”小珠子不安的嘀咕一声:“上船可能也有危险。”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棒儿拉着绳梯,转脸向毛发稀拉之人提醒一声:“别忘了捡拾剩余的肠子回去蒸来下酒!”然后又在绳梯边跟有乐互相谦让:“你先请,你先请……”

乱发小子躲藏在舷边,突然跳出来拍锣。但见头一个冒出来的脑袋是他堂姐,一愣便没敢拍。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可没客气,伸出两根手指戳他眼睛,笑道:“叉你!”

乱发小子叫了声苦,捂眼而倒。

“瞧,我帮你们解除危险了。”模样娇俏的小家伙白袂飘飘地在高处扬手招呼道,“大家赶快上来,随我勇敢攻打,咱们一起占领这艘大船。”

“这是你自己的船,”一个银发披氅之人趋近牵搀,恭然道,“没什么好占领的。陛下小心舷边滑不留足……”

“此时她还未加冕,”长利憨问,“为何大家都已先以‘陛下’称呼呢?”

“在大家的心目中,她就是我们的陛下。所谓婚后加冕,无非仅只走个过场。仪式而已,而事实明摆在那里,我们不再效忠于别人。”随着话声荡近,船影里转出一叶小舟,有个白头发的黑袍玄氅之人扶剑而望,仰脸说道,“自从举起反旗的各派势力在阿维拉召集会议,宣布废黜恩里克四世,台上的那个尸位素餐之辈早已不再是我们要侍奉的君主。伊莎贝拉陛下被恩里克四世抓去囚禁了起来,虽然她弟弟阿方索王子不幸猝逝,这场内战并没有结束。圣殿团的勇士们救出处于幽禁之中的伊莎贝拉陛下,为数众多的贵族、骑士和海军从此只愿侍奉她。由于她那位异母哥哥恩里克四世不得人心,反叛的贵族们决意以伊莎贝尔公主取而代之。但伊莎贝拉公主却执意不从,并表示只要兄长在世,任何人也无权篡夺王位。明白自身处境不妙的恩里克四世只好立伊莎贝拉公主为王储,却强调伊莎贝拉公主的婚事必须由他本人亲自决定和安排。恩里克四世想要将伊莎贝拉公主嫁给葡萄牙国王阿丰索五世,以借葡萄牙之手来控制她。伊莎贝拉公主没上他的当,派人秘密过境,与阿拉贡王国的王储费尔南多殿下暗中进行谈判。她选择跟这位从小就很要好的堂弟结婚,宣称早已相恋,而堂弟一直支持她。对伊莎贝拉公主与费尔南多王子私结婚约非常恼怒的恩里克四世废除了伊莎贝拉公主的继承权,并要求伊莎贝拉公主嫁给法兰西王路易十一的兄弟。伊莎贝拉公主则向全国发出文告,谴责恩里克四世背弃了《托罗斯·德·吉桑多协定》,声言绝不屈服。贵族们立即分为两派,卡斯蒂利亚王国局势再次紧张。获知恩里克垂危,葡萄牙国王阿丰索五世宣布要亲率数万大军来犯,法兰西与葡萄牙结盟。伊莎贝拉陛下并不惧怕,随即组建起一支四万人的军队与之对抗。内忧外患之际,她便是我们的旗帜……”

“此前是你们救她出来的么?”信孝闻了闻茄子,说道:“我听说她是自己逃出来的。史载公元一四六八年,伊莎贝拉逃离了囚禁她的宫殿,回到了弟弟阿方索的营地。但不久后的七月五日,阿方索暴卒。反叛的贵族们和军队顺势拥立她为领袖,并昭告天下。”

“给点面子好不好?”船上有个乌布罩头的薄甲剑士伸脸说道,“怎么说我们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圣殿骑士,就算事实上是她自己偷偷跑出来,不知如何竟能机灵地爬墙溜掉,若没有我们遍布四处的耳目接应,她逃脱之后只能在外面浪荡,迟早也是要被捉回去继续关着玩屎盆子……”

信孝闻着茄子又问:“可是伊莎贝尔公主小小年纪,早年又沦落在农村长大,不知她如何结识了你们这班能人异士?”

“就是因为流落江湖,才可以更有机会结识能人异士。”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插话道,“我要是仍在宫里陪皇上,还能认识你们?”

我眼皮不抬地说了一声:“别乱动,给你包扎伤口呢。”宗麟抬起手指看了一眼,瞧见流血之处已然敷药包好,便瞥了瞥我,低哼道:“你刚才用的那盒像是‘白药’,我见过一个来自大理天龙寺的僧人掏出擦过脚。他在京都天龙寺跟我过招,六脉指力使不过半,就被我突然踩到脚破……当年我扮成小和尚四处逛,曾经跟天龙寺首座周悦交往,也算会过不少高手。你有空到我家来,可以看到我收藏的不少纪念品,其中包括达摩祖师面壁之时坐过的坐垫,以及他一苇渡江之时用过的那根苇,甚至还有他当年苦行途中穿烂的一只破鞋。另外又有一个神奇的葫芦,不明来历,放多少酒进去都没剩下一滴,不知流去哪里了?”

“他是所谓‘名物狩’,”有乐揉着眼窝凑过来说道,“也跟我哥一样有‘收集癖’。不过你别被忽悠去他那里。我听说他家中收藏有一具干瘪枯萎的女尸,每逢雷电交加的晚上就会大喊大叫,煞是吓人!”

长利挨近悄问:“不知是不是传说中的‘尖叫女妖’?”

“去你的女妖!”宗麟啧然道,“纯属你哥又在乱说。我什么时候收藏过女尸?那只不过是一只传说中的海猴子,被雷电击中之后全身萎缩乌黑,早就干枯千百年了,蜷似一棵巧夺天工的老木雕。很有收藏价值,你们哥哥信长还想让我拿给他欣赏。不过我知道,让他拿去看,必难指望归还。”

“咦,信照去哪里了,半天没听见他吭声……”有乐揉着眼乱望道,“我还有一个哥哥呢?”

“他跟我家翁一起被咱们带丢了。”我拿药给毛发稀拉之人使用时,闻言就提醒他们,“大概仍留在加拉塔那边,须得赶紧去接他们一起走。”

“我原先担心带丢长利或者信雄,”有乐一拍脑袋,笑道,“没想到居然会是信照被咱们遗失在浩瀚的历史长河里……至于你家翁,丢就丢了算啦,我一看到他就烦。”

“谁不烦他?”宗麟冷哼一声,转觑爆灯之处,眉关深锁的说道,“但这里也不是可以久留之地,能走赶快走。倘若再耽迟些,要想走脱只怕很难……”

“还想脱身?”随着一声桀然冷笑,帆篷下有个满面疮疤的烂脸之人转觑道,“五长老、八法师已从另一侧悄然登船。此艘战舰之上,构布法象森严,形如天罗地网,妖魔鬼怪插翅难飞!”

“许多女人一生中会有不止一个男人,通常起码两个以上,无论情愿与否。”火光明暗跳闪之间,船首有个苍发披垂的麻衣老者扶杖叹道,“大多数男人未必知道这一点,就算知道也无可奈何。而许多男人平生不一定会有两个以上的女人,能有一个都算福份了。而女人总有她们私藏的秘密勾当,花花肚肠太多,提供空间埋下了给恶魔蛰伏、暗施鬼蜮伎俩的祸患。”

“有些女人就是养不熟的猫狗。”其畔一个披罩花布之人擦拭大砍刀,头没抬的说道,“无论怎样都会背叛。不管你对她好或不好,一有机会就给你出幺蛾子。”

“为什么说这些?”长利攀在舷边伸头憨问,“现下要改为‘女人座谈会’了吗?怎竟不是继续上演所谓‘退魔会’……”

“退魔,首先要驱退你我心中之魔。”一个秃顶的玄袍银须老者逐盏点亮灯火,有条不紊地忙碌,口中说道,“尤其女人,不只内心之中容易着魔,更易受外魔侵入,摄附躯体,腐蚀其魂。”

长利转头悄问:“此前好像看见船上有些地方失火,这会儿怎么又没着火了?反而还要点这样多灯连旁边的海面也照耀得很亮……”

“先前风急浪高,泼来泼去,将火浇灭了罢?”信孝闻着茄子说道,“要不是她手臂上那枚超强力量犹如‘定海神针’般发威,以当时情势之险,恐怕这些船都保不住,料必剩不下几艘……”

“兴许也因为有它在,水下潜伏的巨大凶险之物一时便没敢更加逼近。”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然而船上有我不明白的东西出现,‘殛霆一击’之后的事情超乎逆料,一些变数我没预见到。再不设法走掉,或会有更大的变故,意想不到地突然发生。”

“意不意外?”乱发小子哈哈一笑,突然跳出来,拿锣钹拍脑袋。“这一下够不够突然?”

我摆头避过,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抢先挥拳打在他脸上。乱发小子捂鼻坐倒,蚊样家伙拾起锣钹,“咣”一声拍他耳朵。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从旁搀扶住猝遭拍懵的乱发小子,笑觑舷边铺开的绳网,朝纷纷攀爬而上的众人颔首说道:“有一说一。他推荐的这个绳网还真是蛮好用,我跟随伊莎贝拉陛下先爬上来铺开之后,让大家一起攀上船就快了许多……”

“奇怪的是,鲨鱼突然消失了。”宗麟拎起软椅,踏足踩在绳梯上回望水面,不无纳闷的说道,“它刚才正要划鳍疾袭而近,却又猛地沉没,似有什么东西把它整个儿拽下水去吞掉了。然而我没看清楚水下那是何物居然如此厉害,竟能瞬间干掉海洋霸王……”

苍发蓬松的家伙在舷边听着,嘴叼的湿蔫烟叶卷棒儿不觉又颤了起来。

“还要不要见人就揍?”蚊样家伙悄问一声,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追着几个服色各异之人踢打,抡拳说道,“要!”

有乐他们纷欲上前去拉他,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却先倒退而回。我投眸惑望,视线越过众多横陈之躯、残缺之尸、以及遍沾的血污,只见雪氅银裘女子朝我们这边伸出一只手,柔白素掌微微往下低按,其意似是悄示勿近。其畔那个秃头老叟和黑衣术师皆紧伺左右,神色间俱显得竟似如临大敌。

“最后问你一次,”毛发耷拉的捧碗家伙伸出一根十字形状小饰物,对着跪伏跟前的那个蓬头散发之影,凝视片刻,问道,“为什么哭闹不休?”

蓬头散发之影迟疑一阵,才暂止啼哭,颤声作答:“因为害怕……”

毛发耷拉的捧碗家伙冷哼道:“害怕什么?”

蓬头散发之影又犹豫了一下,颤抖更剧,啜泣着回答:“害怕你。”

毛发耷拉的捧碗家伙皱了皱眉,问道:“我有什么能让你害怕成这样的?”

蓬头散发之影悸然道:“因为我总能看见,你后面有个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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