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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星辰之子(下)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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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伸着手炮往草丛簌晃之处追射,一迳蹦跳乱叫:“异端!异端……”

我探手一揪,正要拉她回来,不意猝遭翼风从草中劲扫而至,撞脊摧荡,将我掼出甚远,拽着那小家伙翻落泥洼凹陷处的积水潭里。信雄的大脑袋突然冒出,撞得我眼前金星闪烁。

昏沉之间,我捂额跌坐在泥水里,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叽叽呱呱地在旁发出懊恼之声:“我的火枪呢?谁看见我那支‘嚎叫之鹰’条顿枪刚才丢去哪里了……”信孝爬过来捡茄子嗅了嗅,不待惊魂甫定就说:“丢就算了罢!你那支手炮声音太大,震我耳朵可能坏掉一只了……什么‘嚎叫之鹰’呀,你去哪里弄来这么大威力的手炮?”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往水洼里乱寻道:“有个条顿团家伙要被我烤的时候,用这支据称由锡耶纳工程师特别改进过的火枪换取饶他不死。”

“条顿骑士团的人吗?”信孝拿着茄子惑问,“你为何要烤他?”

“有人指控他曾在罗马尼亚被吸血鬼咬过,”模样娇俏小家伙咭咭喳喳的转到我身后摸寻着说道,“因见他真的似有咬痕在手上,于是我就烤他。不过他没承认撞过吸血鬼,只说是狗咬的伤。还拿这支火枪央求我饶他一命,后来我收下了,只烤他那支手。然后他开始发疯般地咬旁边的人,我就用这支枪打他死掉。却又好像没死透,天亮发现尸体不见了。”

“真的有吸血鬼?”信孝跟在她后边惴然追问。模样娇俏小家伙正要回答,忽见有个湿发蓬松的叼烟之影在斜坡上边拾起一物,端详道,“呵,有支短铳掉在这里!”

模样娇俏小家伙忙叫一声:“还给我!”湿发蓬松的叼烟之影在高处摇头后退道:“不!根据俄罗斯风俗,到手的东西决不吐出来。”其畔有个毛发耷拉之人争抢道:“我先看见的!”湿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推搡道:“基辅罗斯的兄弟,你不要事事跟我争。咱们斯拉夫民族是一家人,火枪在我手上跟你拿着没分别!”毛发耷拉之人脚下踩滑,咕辘辘翻滚而下。有乐闻声寻至,压低话音叫唤道:“咦,大毛、二毛在这里……你俩在斜坡高处忙着争吵什么呢?快帮我们察看四周,尤其要留神左近有没有妖魔鬼怪追来?”

“世上哪有什么神魔妖怪?”随着一声冷哼,有只手影忽从后边探攫而来,我刚转面欲瞧,便被抓脖扼喉揪起,一时气为之憋。慈祥老者披布趋近,几乎脸贴着脸,挨颊说道,“先前我被你们所害,火器爆膛,坏了眼睛。现下你来当我的眼,帮我看看四周。究竟是什么人杀光了我的一班手下?”

“不要看!”小珠子从信雄肩后冒出来,不安的说道,“有东西逼近,一看就死!”

青盔将领从树上挣身落地,不顾肩背伤口溅血,急促欲起又跌,踣躯跪倒在斜坡上嘶声惊叫:“当心!过来了……”有乐他们似亦觉察,纷忙埋头趴低。

“非看不可!”慈祥老者披布微扬,倏发一脚,踢开信雄,随即抬起手炮,抵住我额头,冷笑道,“我才不相信什么以眼杀人、一看就死。”

信雄踉跄后跌,踩着模样娇俏小家伙之足,两人撞作一团。模样娇俏小家伙喊疼之余,拿手乱打,懊恼道:“乱踩什么呢?你最没用了!要是我那支‘嚎鹰枪’在手,就拿来打那老头……”毛发蓬松的叼烟之影在斜坡半麓说道:“在我手上还不是一样?你们要打谁,尽管说。不过要先等我找到弹药……”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摸出一个皮袋,抬到耳边摇晃几下,眨着妙眼说道:“弹药在我这里。‘嚎鹰枪’很特别,填装其他弹药不好使。而且它本来是用来杀吸血鬼的,不知刚才那个长翅膀会飞的怪影是不是……”

“子不语怪力乱神。”慈祥老者披布转身,揪着我往斜坡上觅路而行,冷哼道,“西域人带来的此般名言连我都知晓,你们就留在烂泥坑里自己吓自己罢。断帅,死了没有?若还没死,就过来帮我捉那小肥娃儿,加以保擭……”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朝他吐舌儿道:“我也想要保擭。”信雄小声嘀咕道:“他还念念不忘要捉我去阉。”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转面悄问:“‘阉’是什么?”

毛发蓬松的叼烟家伙爬下坡麓,偷偷摸摸挨近其畔,伸手欲取小皮袋,闻言忍不住便做个“切”的手势,啧然道:“这你都不懂?就是切香肠……”

“这时候就有香肠了吗?”信孝闻着茄子,抬面惑问。毛发蓬松的叼烟家伙见模样娇俏的小姑娘转头,连忙缩回摘取皮袋之手,又啧一声,皱起脸说道,“意大利人有售,想吃就跟我去。不过那边眼下也跟我们俄罗斯一样,大多数地方仍处于城邦状态,尚未统一。前次有个锡耶纳工程师拿了条他制作的香味之肠,以及他们家乡一种很甜的蛋糕,请我品尝。”

“那是意大利经典甜点,起源于锡耶纳。”一个模样年轻的黑巾罩头之人在斜坡下边草丛里说道,“这种带酒味儿的蛋糕,外貌绚丽、姿态娇媚。至于其由来,流传过许许多多不同的故事,比较温馨的说法是一个意大利士兵即将开赴沙场,深爱他的妻子为了给丈夫准备干粮,把家里所有能吃的饼干、面包全做进了一个糕点里,那个糕点被称为‘爱的甜羹’。每当这个士兵在战场上吃到‘爱的甜羹’就会怀念他的家,想起家中心爱的人。从那以后,此种美酒加咖啡般醇甜而略含甘涩的蛋糕便成了爱与情的美味象征。后来有位公爵加以改进,由于深受喜欢,随之开始风靡宫廷。”

小珠子从信雄耳后冒出来嘀咕道:“就是提拉米苏。在意大利那边语言里的含意为‘马上把我带走’。至于爱做蛋糕的那位公爵,有人说是美第奇家的……”

“一说到吃,都冒出来了。”有乐转面瞅见草丛那边现出数个人影,似为一怔。信孝拿着茄子惑觑之际,长利跑来憨问,“常常听到别人提及锡耶纳,那是什么地方啊?”

“这个历史有名地方,位于意大利中部,锡耶纳是与佛罗伦萨齐名的古城。”蚊样家伙拉着一个毛发乱糟糟的家伙在废垣残墙后往火把光亮照耀不到之处走避着说道,“锡耶纳建立于公元前二九年,罗马皇帝奥古斯都创建。此后扩展成为千秋名城,属于拜占庭艺术和哥特风格的完美结合。经常有许多骑士从各地前往赛马,奇招百出,各显神通。据说锡耶纳人一直固守着一个哥特式梦想,并且成为所谓星辰派探险者和神秘工程师们的乐园,即使发生黑死病也未能浇灭他们前赴后继的探索与创造热情。当时一批锡耶纳工程师对达芬奇的科学世界也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些锡耶纳工程师的发明,让达芬奇对机械的魔力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咂着嘴点头称然:“那个地方调制的冰糕美味异常。”

“你四岁那年,美第奇家族的人统治了锡耶纳。”有乐朝我转觑道,“柯西莫一世时期,托斯卡纳大公的使者送给我一个礼物。声称可以当成什么‘塔防’攻略游戏来玩,其做工精致,是个带有塔楼的防御工事沙盘,整体充满哥特式风格,大小只跟茶具托盘差不多。可惜没等我将它送给家康,就被我那个爱玩举重的可疑儿子抢先拿走了。家康也和你一样属于我发小,可是我那个名叫‘赖长’的儿子总爱跟家康过不去,天晓得将来会不会酿成积少成多的后患……”

“冰糕,又叫雪糕。”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转面问毛发蓬松的叼烟之人,“你有没吃过?”

毛发蓬松的叼烟家伙从她腰后所系的小皮袋旁边缩手回来,摇头说道:“冰雪之类的冷冻东西对于我们俄罗斯人来说不算什么稀奇……”趁她转开脸面做个鄙夷的嘴形,他叼着烟草棒儿探指又摸向皮袋。模样娇俏的小家伙突然伸手抢他所拿的短铳,向后急蹦,哈哈笑道:“拿到了!”毛发蓬松的叼烟家伙几乎同时摘下皮袋后退,拎起来一晃,咧嘴笑道:“我也拿到了!”

“别闹了!”青盔将领从斜坡翻滚而下,惶呼道,“快跑,夜雾中似有什么东西袭击我……”

“可能是那个会飞的魔怪又过来了,”模样娇俏小家伙急忙抢回晃在眼前的皮袋,蹦跳着说道,“幸好我拿回弹药,这就打它……”

话没说完,毛发蓬松的叼烟家伙又把短铳抢去,拿在手上边退边笑:“我又抢到火枪了。”有乐不禁啧出一声,皱起脸说道:“可是你拿到的火枪没弹药,她拿回弹药却没火枪。你俩争来抢去,还不是全都白拿?”蚊样家伙掏出短弩,紧张地扫觑四周,挨近毛发蓬松的叼烟之人旁边,摇头说道:“哥们你这样不行。大家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不要老跟小伙伴争来抢去。世间黑暗,夜路还长,尤其将来更要留心,俄罗斯千万别上了那些阴险坏蛋的当,交朋友要交‘诤友’而不是‘损友’。务必教诲子孙后代,别让心机叵测之徒挑唆怂恿去给他们当枪使,糊里糊涂地为人作嫁衣裳,冒然出头横挑强梁,结果不免掉进火坑。要当双头鹰,有两颗脑袋就得盯着两边,而不是只瞅一边、瞻前不顾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哪儿?”

“不知所谓!”慈祥老者扼着我脖子,在斜坡上冷笑道,“这帮家伙真是个个莫名其妙。说话行事使人如坠云雾里,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无所谓了,让他们留在坑里成为烂泥,我在高处看……不,你帮我看!”

我瞥看手臂,见无朱痕显现,正感疑惑,斜坡下有人急呼一声,叫道:“不要看!大家赶快跑避,雾里有东西,据说一看就死……”

“断帅!”慈祥老者啧然道,“你怎么也变成这个样子?全然不顾身份,竟也跟着神叨叨,成何体统!”

“那是因为你瞎了眼,”众人惶急乱跑之际,有个毛发拉杂的捧碗家伙奔来拽我,从慈祥老者身后撞他差点跌下斜坡,趁手一松,拉着我就跑,边逃边说,“老瞎子看不见,他手下差不多死光了。殊不知这里有些东西不好惹,外边打仗越打越近,突然有许多人冒失闯入,惊动了它们,结果只能是大杀四方,犯界则死。”

“然而我也不好惹。”慈祥老者抬起手炮,从后边轰了一发,竖耳听到毛发拉杂的捧碗家伙应声倒地,便拽我过来,掐脖说道,“大杀四方的是我,任何地界想犯就犯。不论什么神只,我想踩便踩。”

冷笑着换膛易管,伸出另一根袖炮,踩住毛发拉杂的捧碗家伙,又轰射一发。我不禁蹙眉惊问:“你怎么又射他?”慈祥老者再次抖擞袖管,换膛复指,抵着我额头,冷哼道:“这家伙难死不是?先前在废垣那边,我打他不知多少次了,你看看他现下死了没有?”我正要急使眼色悄示勿动,毛发拉杂的捧碗家伙抬头说道:“你打不着,我当然没死。”

“瞧!蟑螂一样。”慈祥老者皱眉掏弹药袋,却摸了个空,懊恼地啧出一声,发脚乱踢,忿懑道,“浪费我这么多弹药!最后一发,不能便宜给你……”

“印象中他们个个都有如‘小强’一般,不但难死,还会装死。”有乐悄移过来,本要偷偷摸摸地拉开我,闻言不禁引起同感,在旁称是,“而且造型几乎同般模样,难以辨认谁是谁。这方面也跟蟑螂差不多,你很难分清刚才见到的究竟是其中哪一只……”

信雄从慈祥老者后面发出甜嫩的声音,蹲身挪近其畔,忍不住嘀咕道:“我能分辨。先前一路上出现了几个不同的托钵僧,除了毛发蓬松的叼烟家伙和他那个毛发耷拉的同伴以外,另外还分别出现了毛发稀乱之人、毛发稀拉之人,以及我面前这个悄悄爬开的毛发拉杂之人。”

“他是历史学家记述中所谓‘野蛮人教皇’亚德六世的师傅,”小珠子冒出来细声细气的说道,“从你面前悄悄爬开之后,这家伙去了乌特勒支一带,遇到小时候的‘野蛮人教皇’艾德里安,并且成为第一位低地宗师。而乌得勒支的艾德里安长大后亦在低地绝隘帮助抚养并教育了疯女王之子查理五世,亦即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的外孙,日后查理五世击败法兰西和奥斯曼帝国,称霸欧洲,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任西班牙国王兼德意志国王兼领荷兰与奥地利以及意大利一带地区,另外还加上美洲和非洲殖民地,使西班牙成为第一个日不落帝国。”

“这个甜美的嘀咕者将我的脚下废物吹嘘得多么威风。”慈祥老者鄙夷道,“那我岂不是更要有望统治整个世界?我的命运将会如何,谁能看见前边是什么样的路,说来听听……”

有乐伸头瞧了瞧他前面,悄拉我手腕,小声说道:“我看他的路到此为止了。”没等我反应过来,慈祥老者踏前一步,脚踩落空。

眼见我也跟着往下跌步滑坠,长利跑来拽住衣衫。信雄忙咬慈祥老者扼脖不放之手,咬出一圈牙痕,又移开嘴另咬旁边,随即移开,再次留出牙痕。慈祥老者正要抽他,模样娇俏小家伙爬上前,大骂:“异端!异端……”伸足乱踢其脸。慈祥老者张口欲呼,不意被信孝塞入茄子,一时气为之噎,抓颈的手终于松开。长利拉我后退,止势不住,一齐跌坐在地。

有乐到坡边往下探觑道:“瞎就不要学人出来四处跑。还爬这么高,一失足摔死你呀,老头!”不料慈祥老者忽伸一只手抓攫而上,揪他同坠。

长利和我皆吃一惊,忙要拉住有乐,势已不及。蚊样家伙抬弩急发一矢,仓促地从斜坡半麓狙击。慈祥老者听风辨向,抓矢正着,抵住有乐颔下,发足连蹬旁边土石纷扬,消去急坠之势,拉着有乐堕进积水泥洼,随即拽他冒出脑袋,涉水而往浅滩,冷哼道:“刚才你蹦得最欢,这会儿怎么不吭声了?”

有乐惊犹未定的乱望道:“从这样高的地方摔下来,人家小心肝还扑通扑通蹦跳呢。一时哪顾得上跟你随口调笑?”慈祥老者抽他一巴掌,沉脸说道:“谁想跟你调情来着?”有乐啧出一声,捂脸说道:“谁跟你说要调情来着?然而你一定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坡底这片洼地太暗了,恐怕要撞妖。不如我们先去加拉塔街区逛逛夜市,吃个夜宵再慢慢调……”

“说得轻松容易,”慈祥老者冷哼一声,揪衫拽他同行,口中说道,“我看不见路,若想活着走出这里,你就要乖乖当我的眼睛。不然我把你眼珠挖出来,大家都看不见。就一起困在这片乱葬岗,与游魂野鬼作伴。”

“乱葬岗?”有乐闻言不安道,“黑暗之中,恐怕到处都是鬼了。咦,前边好像有片院墙,看来却似住有人家。还有人打开后边的院门张望……”

长利悄打手势,示意我们别跟得太近。信雄从斜坡上滑落,不意一下子坐到凸石之上,张着嘴正要叫苦,信孝忙掏出一棵茄子塞入其口,先堵嘴巴。模样娇俏小家伙随即飞快滑落,猛地坐在信雄肩头。这一撞更甚,信雄再忍不住,喷掉茄子大声喊痛。其叫未出,我急忙转身捂他嘴巴,低声说道:“别声张!”

信雄哽咽着抬手往前一指,我见他面色显似有异,便随其目光移眸投向夜雾幽迷之处。

“咦,这边怎么会有个院落?”有乐在院墙后面发问,“谁家院子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以前我们怎么没来玩过?”

听到有乐的声音从那边飘忽传来,信孝不禁拿出个瓜,抬到鼻前闻了闻,转头惑望。旋即信照的话声从那边飘过来,伴随着蛙声说道:“就是那谁留下的院子,瞅着很可怖,我们不敢来。尤其是天要黑了,不如我们趁坏人还没追近,赶快从后面溜出去……”

“信照在那边!”信雄连忙起身要跑过去,长利拽他回身后,只见院门在幽雾笼罩中吱呀一声打开,有乐伸头出来张望,不安的说道:“后面是啥去处?这么阴森……我们家怎会也有这样阴暗可怖的地方?”

“我好像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在前面,”慈祥老者揪着有乐,不禁惑问,“怎么回事?你不正在我身旁么,为何那边又有你出现?”

有乐自亦纳闷,揉着眼睛说道:“不是眼花了吧?我也看见我了……”

“那边就是我家!”信雄忙转头朝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高兴地说道,“终于到家了。”

没等信雄和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跑近,信照掩门不迭,惴然说道:“后院出去没几步便到冢林了,不远处就是从前那片乱坟之地,我们家打下这里之前的那些守护代们都不敢去的。”

信雄和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被磕在门外,兀自捂鼻蹦跳叫苦,信孝沿着院墙摸寻过来,惑望道:“不对吧?先别急着叫门进去,我们家后面怎么会是这个地方?究竟怎么回事啊,可把我搅迷糊了……”

“现下进不得,”长利拉开急欲推门的信雄,摇头说道,“那是先前我们跑出来的时候。至少要耐心等一会儿,先等里面那几个傻瓜去撞墙离开。而且咱们没找到信照,此时也不好撇下他,自顾溜回家去……”

“信照不就在里面吗?”信雄拍门,转面说道,“咱们现在赶紧进去,就不用找他回来了。”

“可是你也在里面。”长利忙拉住他,伸手阻止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踢门,拽她往后,退避道,“我们全在里面。至少要等咱们离开了之后再说……”

“可是我没在里面。”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从皮袋里掏出个东西,咔嚓打火,靠前跑近些,点着后扔进院墙里,捂耳溜开,院墙内发出噼啪炸响的动静,夜雾中有人打着火把,在不远处闻声惊问,“斜坡下有什么东西爆了,是谁又在那边炸了个古坟?”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又掏物欲炸,信孝忙拉住她,不顾踢打挣扎,急促阻止道:“别再炸我家院子了。”

“前面是什么地方?”慈祥老者揪有乐上前,满脸疑惑的问道,“到底是古坟还是你家?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莫非‘星辰之子’还没死绝……”

“哪有什么坟?”有乐在门边挣扎道,“里面真的好像就是我家。要不请你进去喝杯茶,顺便到我家作客,能化敌为友就最好,不然会被秀吉和利家他们将你当成‘邪门外道’捉去下锅煮熟。我们那边口味清淡,一般不是很爱烧烤,尤其秀吉他们通常煮人而不是烤……”

“那就顺路拜庄,”慈祥老者提脚踹门而入,毕竟小心,为防门后有人偷袭,推有乐先摔进去,随即冷笑道,“看是哪些异教之徒躲藏在里面尚未死绝……”

信孝拿着瓜跟随在后,摇着头说道:“完了完了,恐怕你这个异教之徒将会死在里面。”慈祥老者冷哼而入,迈脚进门之时,森然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有乐摔进去时,没忘提醒一声:“当心门槛儿。”慈祥老者绊了个趋趄,踉跄撞入,懊恼道:“你家门槛怎竟这么高?”

“他家的门槛不高呀,随便带谁回来都可以。”我到门边惑望道,“而且似乎没人把门……”

没等长利拉住信雄,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推我进入,信雄跑去推她往前,长利欲拽他不及,也跟着蚊样家伙他们一涌而入。

“这不是我家!”没等我看清周遭情形,信孝忽感不对,忙要转身跑离,却被四下里乱耀而至的火把和长戈包围。有人吆喝一声,骑马撞近我背后,伸剑按肩,俯视道,“看上去不像闪族人,哪儿冒出来的?”

“什么啊?”长利连忙拉我后退,避开宽脊剑按肩摧压之势,招呼旁边一干同伴,低声说道,“进错地方了,闪!”

“这里不是想来就来,要走就走的。”一张渔网抛撒而至,长利听到身后忽飒声响,刚把我推开,便遭大网覆罩在内,连同蚊样家伙也裹作一团,越挣扎越缠箍更紧。有个黑须汉子光着半边臂膀拉网拽翻他们,撂倒在剑戈纷指之间,沉声说道,“闹事的闪米特人已经杀得差不多了,难道‘星辰之子’还有余孽尚存于世?”

我被一匹铁甲大马转辔推躯跌撞往前,眼看摔向数支尖戈之梢。有个美貌少年将我拉去一旁,见我显似惊魂未定,那少年一展锦袍,微笑道:“这是人类最幸福的年代,美女佳丽来了,就是到了天堂境界,不必惊尘溅血。”

“什么年代?”有乐摔得灰头土脸,因见有只手伸帕递近,抬面惑觑跟前一个卷发蓄须,眼神犀利,身形强壮高大的披布之人。那人身罩铠甲,友善而不失威严地坐望,拈帕示意揩拭,待有乐懵然接过来擦脸,那人端详着他,目含称许之色,严肃而不失风趣的说道,“欢迎来到我的时代。”

“咦,隐约却似我们西班牙的口音?”模样娇俏小家伙在后边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披布罩甲之人转觑过来,微一晗然,拿杯说道,“没错。我生于西班牙移民家庭,你这小东西难道是老乡来着?”

“她不是什么小东西,”信孝拿着瓜说道,“此乃西班牙女王……”

“放肆!”有个头戴铁缨盔之人伸戈拍打后背,扫信孝仆倒在地,随即绰戈抵颊,作势要戳,口中沉哼道,“皇帝面前,岂容你辈野蛮之人跑来妄言称王!”

“什么皇帝呀?”有乐不由吃惊而问,“这是啥年代?”

“五贤帝的年代。”信孝在枪戈之下脸颊贴地,刚好看到扬展之旗猎猎飘荡,眼前现出双鹰金杖,他顷似省起,变色道,“一千多年前?”

蚊样家伙从网兜里伸嘴悄问:“你怎知这是所谓‘五贤君’时代?”长利在旁挤着脸憨问:“在说什么来着?”蚊样家伙转面告知:“五贤帝时期的文治武功,在罗马帝国其他时候也是难得一见的。五人先后相继,使罗马帝国得到了近一百年的和平与安定,罗马帝国达到极盛,地中海成为了帝国的内海。各个皇帝之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他们大多是亲属。五贤帝时代权力交替方法非常平安,在罗马历代帝王中,此五人以和平传位而闻名。各个皇帝选择其继承人,然后收做养子,立为储君,这样就避免了权力交替前后的动荡和危机。故而皇位能够平稳交替,与他们之前一百年的腥风血雨形成很大的对比。这五位皇帝宽厚谦虚,施行人们所称的‘仁政’,深受臣民爱戴。这段时期也是自奥古斯都之后罗马帝国最强盛的时期。被称为罗马帝国的‘黄金时代’,又叫作五贤帝时期。”

“过奖,”披布罩甲之人伸杯递去有乐跟前,目露赞许之色的说道,“其实我们这个年代也有动荡,到处都有蛮族入侵,我不得不在各个边界筑城,眼下修筑到这里,居民又明显地对罗马怀有敌意,尤其是闪米特人和那些所谓‘星辰之子’闹事不休、桀傲难驯,斗争较前更为激烈。世人的悲痛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你旁边这个美貌少年是他养子安敦尼,”蚊样家伙从网中伸嘴向我悄言道,“日后亦属‘五贤帝’之一。在史载中,这位未来的皇帝如关心自己一样关心别人。安敦尼是一位温和、仁厚、善良、和蔼可亲的君主,并被元老院授予‘庇护’称号。史实证明其养父的眼光是不错的。安敦尼以其沉稳的作风实现了接连两代权力的平稳过渡。却与他那绰号勇帝的养父不同,在他二十三年的统治之中,他的平静生活都是在罗马度过的。这位善良的皇帝所曾经历的最长一次旅行是从他在罗马的皇宫到他退隐的拉鲁芬别墅而已。”

“我们的敌人首先来自多瑙河以外,日耳曼部落蜂拥南下,纷纷侵寇罗马帝国的边陲之地。这群凶猛的野蛮人不但蹂躏了罗马东北部行省的广阔地域,而且还扫清了进入意大利的大门。如果让这些源源不断的移民腐蚀了我们,罗马军队势必难免要陷入蛮族化的进程。”有个短发老翁在拿着火把围拥四周的人群里叹道,“最终也就走向衰亡。太平盛世气象只是表面,帝国形势处于极度紧张状态。随着日耳曼游掠部族到来,此时各类疾病传染整个帝国,内忧外患令人防不胜防。我六岁即进入骑士会,七岁入学于圣学院,辅佐皇帝苦心维持,说什么也不能让涅尔瓦陛下以来历朝贤君开创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

说着,拿槌子敲击慈祥老者脑袋,推搡他在挤迫的人群里跌来撞去。慈祥老者目难视物,懵转而问:“谁打我头?”

“他刚才说什么瓦?”闻听长利憨问于旁,信孝在长戈下回答道,“涅尔瓦。古代罗马‘五贤帝’之首,无婚姻无子嗣,为黄金时代奠基。”

披布罩甲之人望着有乐就杯饮酒,目有异样的泪光一闪即掩,抬手示意移开长戈。待有乐饮毕,他伸手拈帕,为有乐轻轻擦拭唇边。长利惑觑其举动,不禁憨问:“咦吔?怎竟对他这么好……”披布罩甲之人凝视有乐,又给他斟了一杯,面不稍转的问身后一个光头胖子:“像不像?”后者眯起眼也瞧着有乐的样子,手捧酒壶识趣地颔首称是:“有点。尤其是同属出色的美貌……”

“不是有点,”披布罩甲之人瞅着有乐,目不稍移的说道,“我觉得很像。尼罗河一别,难道诸神不忍见我日夜悲痛,又将他归还给我?这次无论如何,我再也不能让他离开……”

“谁?”因闻长利在旁憨问,信孝趁枪戈移开,连忙爬起来闻了闻瓜,吃了一口才说道,“想是美少年安提诺乌斯,早年跟随他出巡埃及时溺死于尼罗河中,此后被悲痛的皇帝追奉为神。不过我觉得有乐不像他吧?”

“你又没见过他,怎知像不像?”光头胖子捧着酒壶白他一眼,低哼道,“皇帝跟前,别不识相。”

“什么皇帝呀?”信雄挤在一旁愣问,披布罩甲之人拍了拍有乐臂膀,转身上马,在鹰扬之旗前侧首俯视,微微一笑,晗然道,“哈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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