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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可欺
守孝一年,对卫鹤鸣来说不过是深居简出的一年光景,对旁人来说却是惊心动魄的一年。
皇帝和身为太子的楚鸿联手,朝堂几次三番的换血清洗弄得群臣风声鹤唳。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皇帝有意为自己的儿子铺路,那断然是旧情难念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众发现于己形势不利的老臣也开始各谋出路,除了托庇于党朋,皇室血脉也成了可投资的条件,楚沉和楚凤歌暗地里都趁机积蓄了不小的一笔势力。
这朝堂从来不缺明眼人,楚凤歌祖父两代战死沙场,楚凤歌自己在边疆搏了个骁勇善战的名声回来,又是皇室血脉,还有了先时的救驾之功,无论是谁想对这位文瑞王动手,也要先掂量三分。
在这场君臣的博弈中,一批又一批的臣子成为了牺牲品,有帝党、有皇子党派、有世家、有寒门、有奸邪、也有栋梁。
卫鹤鸣在京城独居一隅,时不时帮着楚凤歌核算些无关紧要的事务,自作自的学问,竟也博了个不错的名声。
只是卫鹤鸣心中清楚的很,有得必有失,卫鹤鸣在最重要的一年远离了政权的核心,再想插足其中,便是难上加难了。
皇帝向来待卫家不薄,可再不薄,也是有限度的。
原本卫尚书和卫鹤鸣一老一少,刚好是辅佐新君的主力,卫尚书能干持重,卫鹤鸣刚露棱角,待卫尚书告老,刚好是卫鹤鸣资历熬出头的时候。
可事情出了意外,卫尚书提早告老,卫鹤鸣又荒废了一年,如今他不过一介七品修撰,对朝堂形势两眼一抹黑,没了卫尚书撑腰,连朝堂的门未免都摸不到。
若放在平时,卫鹤鸣倒也有凭着圣宠翻身的机会,如今京中情势这样复杂,哪有时间去栽培他一个年轻人,至多也是将他不冷不热的放到一边暂且搁置着罢了
想来官场众人也是明白这道理的,加之卫尚书已然告老还乡,再不是当年那个管着钱米柴盐的中流砥柱。卫家门第由盛至衰,从昔日车水马龙到门可罗雀,竟也不过是一年的光景罢了。
过了十月,柳氏腹中胎儿呱呱坠地,果然是一名男婴。
柳氏坐过了月子,便将男婴交到了卫鹤鸣的手中,收拾了行装要离开卫府。卫鹤鸣于心不忍:“父亲在青川养病,你在这多住些日子也无不可,何必这样早就母子分离?”
柳氏瞧了一眼那孩子,眼中也带着几分不舍,却硬下心肠道:“终究是我舍弃了他,早或晚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他一开始就没有对我的印象,也好过有了娘亲再失去。”说着神色中染了几分苦涩:“我这一生在卫之一字上耗得太多、太久,早些抽身,也早些死心罢。”
卫鹤鸣垂着眼睑默然不语。
“我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你们这些男子自然是没有这样的烦忧的。”柳氏嗤笑一声,神色却颇为冷厉。“我只希望你能记住当日对我说过的话,善待我儿。”
卫鹤鸣神色极认真的点了点头。
柳氏最后瞧了那孩子一眼,摇了摇头,终是离开了卫府。
她离开的那日春光正好,一如数年前,她仍是个姑娘,带着满脑子缱绻与相思,却在这卫府的朝朝暮暮间磨成了灰。
卫鹤鸣带着那还只会吮奶的阿弟回到了青川,卫尚书犹豫了许久,也未将这孩子的名字定下来。
家中难得有了个小的,卫鱼渊也高兴的很,翻了几页的书,起了十余个名字,还是觉得不好。只卫鹤鸣笑了笑,道:“不如叫冬黎吧,卫冬黎。”
这名字算不上顶好的,可卫鹤鸣却仍是执意要用。
就像是忘不掉那个同自己微笑对弈的楚凤歌,他也忘不掉那个总是上蹿下跳、唤自己先生的顾冬黎。
卫鹤鸣在青川没呆上多久,他的孝期便过去了,理应回京觐见,卫鹤鸣的车马便又从青川到了京城,临走前他还同卫鱼渊道:“父亲若有意与你嫁娶,你只管推脱着,若是实在不行,我瞧那萧家小子倒也还算凑合——”
这些日子他在京中也同萧栩颇有几分交集,得知此人仍同卫鱼渊时有联系,虽心下不满,可又想着,若是卫鱼渊真有此意,也未尝不可。
卫鱼渊摇了摇头,浅笑道:“此事我自有打算,几时轮到你来替我拿主意了不成?”
卫鹤鸣叹了口气,盯着那张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官场不甚太平,今日这个落马,明日那个下台,连民间似乎都惶惶起来,卫鹤鸣的车马在城门口排着,发现出入京城的百姓比平时多了不少,且各个面色不佳,显然并非是来探亲访友的。
卫鹤鸣对础润使了个颜色,础润便拦下一名步履匆匆的老者询问情况。
“我们也是道听途说,据说北胡人前些日子又去骚扰边境哩!”老者的嗓门有些大,连马上的卫鹤鸣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们老家离边境太近,只怕北胡人打过来,日子又要不好过了,这才收拾包袱,连夜赶来的京城——天子脚下,总能保个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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