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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要送于吴王的。”钟坚说起吴王的时候,语气格外的冷淡。眼里也似有什么在波动。夷光知道他定是和吴国人有什么过节的。
想起女胥们话语里零零碎碎的话语,好像吴国和楚国也有仇怨。不然……夷光在越宫里的感受到的,貌似楚人还很支持越国对吴国的那些动作。
夷光看着突然想到自己也差不多和那些甬钟一样将要作为礼物送往吴国。她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去看那个姿容俊秀的青年,这时童子已经将热水奉了上来。
杯卮中的热水飘溢出的热气盈盈袅袅,夷光在自己宫室中喝的是新蜜泡制而成的蜜水。而钟坚这里却是简简单单的热水。
“我会请少伯将你从那里带出来。”突然她听到钟坚如此说道。夷光一愣,就去看他,钟坚脸上带着笑意。
“你本来就是庶民,也不是宫中上了丹书的隶仆。想来也不太难。”钟坚看着夷光惊讶的双眼,竟然也生起了少年似的敛意。
夷光的确不是宫中那些上了丹书的圉人之类的奴隶,但是这真的……可以吗?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眼里真的带上几分希望去看钟坚,她开口似是在梦游一样,“这……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脱离这个越宫,不用去吴国吗?
她内心里有一个声音正尖利的嘲笑着她的天真。越王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和力气来调*教她,可不是为了让她自行出宫的。
可是,可是……
夷光的手在宽袖中收紧,至少有人愿意把自己带走,不是吗?
“子固,你……”夷光有些觉得自己是做梦。
“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在越国长久待下去。”说道这里钟坚自己抬眼瞟了一眼夷光,见到她面上没有任何的怒气,说了下去“我本是楚人,也该回楚的。”
“这是当然。”夷光垂下眼道。
“你与我一起回楚国。楚国地广,风景也要比越国好看上许多。郢里有很多风景都是山阴没有的。”钟坚想到他带着夷光回楚国的场景,他的嘴角就不自觉的流露出快乐的笑意出来。
“我可没说要和你走。”夷光见着他那样子,还是忍不住给他浇了一盆子的冷水。
谁知钟坚也不生气,他噙着嘴角的那一抹浅笑,宽大的袖子整齐的落在身边,双眼灿若寒星,“你不与我走,还能与哪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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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了?”修明见着夷光从乐正处回来就满脸火气的朝榻上一躺,躺到天都晏了,她都不肯起来用飨食。
修明坐在象牙床侧,看着夷光睁着一双眼睛躺在上面,叹了口气“说罢,是哪个惹了你了?”
夷光颇有些烦躁的翻坐起身,“他倒是说我除了和他走就没有别人了!”
“哎哟!你可小点声!”修明一听她话语里的内容感觉大事不好,伸手就捂她嘴。可是捂到一半才发觉她这话可是用吴语嚷嚷的。那些寺人侍女都是越人,哪里听得明白。
修明坐在象牙床上,看着夷光那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就笑了。她亲密的抱住夷光的手臂说“和乐正吵嘴了?”
夷光恼怒的摇了摇头。
修明一见她样子就知道她没说实话,但她也不急着追问,她手捂住嘴双眼笑眯了起来,“好好好,我不问便是。我只问你,那只玉鞢可是乐正送你的?”
夷光听了没吭声,修明倒是明白了。
“好啦好啦,消消气。去用食吧,气归气他,可是不至于让自己饿肚子。”说着修明就扶着夷光起来去用餐。
第二日不到钟坚身边的童子来了,修明本身就喜欢这个圆嘟嘟的小孩子。见着他来少不了要拿着那些楚国来的柚橘来喂他,算是他来回辛苦跑腿的慰藉。
宫室内人只有两个宫人和修明夷光。
童子自己熟门熟路的坐在宫人摆上的席子上吃东西,吃完之后朝两女行礼。袖子里掉出一块布帛来。
那童子似是急着回去复命,也不管自个掉落的东西急匆匆的就走了。不管修明在后面怎么喊也不停步。
修明走下来捡起地上的布帛,展开了看。修明和夷光也是一道学了字,已经不是以前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她看了看布帛上的字噗嗤一声笑出来,手里攥着那方布帛走到夷光身边坐下。
“看来啊,乐正可是想见你的很。”说着就把手里的布帛递给她。
夷光淡淡一笑,“他要是想见,只管来就好了。我才不去见他。”说罢,她嘴角的笑意逐渐浓起来,就是那双眼里也多出许多的活气。
修明一见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没那么多的气了。
也是,本来乐正想要见她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勾践为了洗去两女所谓的乡土气息,饰以罗毂金玉,观以高台宫殿。就是耳朵里听的音乐也是钟鼓之乐。
而钟鼓之乐不正好是乐正的管辖范围么?
夷光端坐在宫室中,和修明并排坐着。
这种奏乐之事完全不必让乐正亲自动手,夷光眼睛瞟过那些乐工,见到他们拿起青铜枹杖隐约吃力的样子,再看到那边站着的颀长身姿。钟坚双手持在袖中,袖子落在身侧。看着乐工奏乐。
夷光对那些钟鼓之声没多大的兴趣,虽然正襟危坐。但是音乐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比起那些对她来说有些无味的雅乐,她老是管不住自己那双眼朝他身上看去。
而那个人似乎也和她心有灵犀似的,转过眼来,即使两人之间隔着好大一段距离,只是一瞟她似乎也能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倒是夷光生怕堂中有人看出端倪,别过了眼。
到底还是心里有一股暖意。
她到现在也能理解修明为什么要精心装扮只为博范蠡一眼,因为只要一眼就会心情愉快忘记日后可能要面对的艰难处境。她想,修明说的快活,她是明了一些了。